娄室在来韩州的路上,因为大雨才有过一次过久的耽搁,而越王殿下派来的船队可就说不好了,也许此时还在浑河岔口上转圈子。
但他要带走的人直到此时还未凑齐。
虽然他还可以再忍耐一两天,但照目前的形势看,辛辛苦苦攒出来的这一两天的功夫不够他们耗的!
他看着眼前这群人,内心中涌起一丝怜悯。
这可都是些住惯了九重宫殿的人,锦衣玉食,现在却穿起了粗布的紧身衣,住起了茅屋草舍。
属于昏德公和重昏侯的院子最好,位于西北那片儿,围着两尺半高的蓠芭,母鸡一抖翅膀便能跳到院子里去,娄室去院子的时候看到过。
门口挡着一扇柳条编的柴门,门栓是一截半尺长的树根子。
昏德公和他的长子住在一个院子里,昏德公的窗前摆着一只茶几四只矮凳,放着一只盛茶的陶壶,重昏侯的窗子前靠着锄头,还有一双踩丢了帮的布鞋。
娄室一到村中便亲自去过那处院子,不巧的是父子两个都不在。
昏德公的郑夫人告诉娄室,他们前一天都被韩州的曹刺史派马车接入城去了,去陪刺史弈棋。
娄室问她,“这个曹刺史本帅有印象,他原来是不是你们宋国的易州人?”
昏德公的夫人明明知道曹刺史的底细,却说不记得了。
娄室告诉她,这个曹刺史年轻时曾高中过三甲——你们宋国的,但因为文章冒犯了庙讳,被昏德公大笔一挥给勾掉了,“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昏德公的夫人脸上很不得劲儿,很礼貌的笑,无可奈何着无所谓。
娄室知道她的难堪在哪里,因为当年身份悬殊的双方发生了惊人的逆转,曹刺史说的好听,是请,其实这对父子不得不放下农活儿马上赶过去。
说是陪弈,很高雅,其实这父子俩就是棋仆,要吃刺史的一颗棋子之前,得先看看刺史的脸色。
不过娄室从这个玩笑中,轻微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卑鄙,不过这算什么呢?
西路副元帅的心情很放松,韩州之行直到眼下异常的顺利,连他醋劲最浓的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都被他支到四太子的船上去了,这次即便丢下她们,四殿下也要将她们礼送回去。
娄室的私事完全不受干扰,而且在这一瞬间里,他还忽然冒出个公事来。
他轻佻地问郑夫人,说你年纪也不算大,才不到五旬吧?底子本来也好,看着像四十的,哪像本帅常年在外征战,才五十出头好像就比你大了三十岁……你要不要也跟本帅去燕京?
郑夫人面带难堪委婉着拒绝,说我已没几年好活了,不敢烦元帅。
其实娄室就是逗她一下,寻寻开心之后才郑重地告诉她,“这次本帅要带朱凤英、曹串珠、田倩云、邢秉懿走,还有重昏侯!”
郑氏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毫无血色,抗议道,“这是你皇上的意思吗?”
娄室反问,“我一个西路元帅还不能有自己的意思吗?”
郑氏好像有点儿放心了似的,说,“元帅请不要开玩笑吧,自从赵桓的正室过了世,你的皇上还从没有发过这样的旨意。”
赵桓的皇后朱氏在参加过牵羊礼以后,数番寻死,投井自殴于上京。
皇上似乎因为这件事受到过震动。
因为朱皇后的死,让大金国在使节毕至、庄重严肃的国礼上宣布了自己的残酷、野蛮和无情,反衬了宋国一个无辜而柔弱女子的刚贞不屈。
从那以后皇上是没发过类似旨意,还把他们送到了韩州。
但宋国的成年帝姬早都瓜分没了,剩下这些正牌儿的夫人们哪个不是千挑万选花容月貌?教养也出类拔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