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临安,便一直困惑着张伯英的那个问题又冒了出来——陛下在不在临安?
韦渊府中的管家王柒被张伯英连唬带吓,根本不可能对他说谎,如果陛下人在临安,韦舅爷怎么可能做着随时出海流亡的打算。
刘平叔以逃跑见长,动不动就跑,碰到戚芳的时候也没少跑过。
但刘平叔自寿春之后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如果陛下没给刘平叔下过死命令,没有对他面授机宜,刘平叔到底看到什么了,这么不要命?
张伯英派心腹观察过,陛下确实未在汴梁,刘平叔没说谎。
皇帝的行在再低调,总会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比如,张伯英在汴梁城连一个临安大内的女侍卫都有看到。
很明显这是一个不符合皇帝出行习惯的地方,铺个床、挂个蚊帐、换洗个衣服的事总得有人来做吧?
三帅在一起饮酒的时候,张伯英同韩世忠说,“陛下在黄天荡亲冒矢石,我辈大受鼓舞,这才有了大捷,但陛下亲征太过的危险了,韩承宣你在黄天荡是不是没少担心陛下的安危?”
韩世忠一愣,立刻说,“可不是吗,虽说吉人自带天相,江面上那些飞矢全都绕着陛下和吴娘子走,韩某依然没少担惊受怕,好在陛下平安回了临安,韩某才敢放心到汴梁来。”
张伯英说,“刘世兄你在寿春大捷,陛下必定龙颜大悦,对你多有嘉勉吧?”
刘平叔不知道皇帝陛下和吴娘子去了韩州,因而没韩世忠想的那么多。
张伯英一提到嘉勉二字,刘平叔就有点尴尬,他在寿春字斟句酌的数百言的捷报,送到临安没换回来陛下一声咳嗽。
刘平叔说,“呃……呃这个,其实陛下对寿春还算满意,毕竟也算收复了失地……至少在下认为是这样,陛下稍稍不满的地方就是寿春的斩获不多,但陛下对寿春战果言少意多,却给了刘某极大的鞭策。”
他一直也在猜测圣意,便对张伯英说,“张制置使你不愧是陛下卫帅,是最了解陛下脾气的,此次贵军出师迅疾,后发先至,打法又如此的坚决,一定有陛下的专命吧?”
综合各方面的现象,张伯英断定,陛下可能真是在临安。
但陛下不可能一点事儿没有,很有可能的情形是——陛下在黄天荡的大战中不慎伤了圣躬,而且伤的不算轻!
这也就解释了在国事频仍的时候,陛下为什么一个月都不开朝会,解释了韦渊为什么一直在偷偷准备着后路。
元祐太后根本没病,大内这些日子里需要延医动药,太后是在替陛下“生病”!
张伯英同韩世忠说话时,一直暗暗观察韩世忠的神色言辞。
这个三指狂魔在听到“陛下”二字时,居然镇定的很。
韩世忠喝酒时故意不用那只好手,而是拿另一只残手仅剩的小指和无名指叉起杯脚,以拇指摁着杯子外沿,比张伯英五根指头拿的还稳当!
梁红玉随着韩世忠来的,张伯英在她脸上看出点儿端倪了——在他提到陛下时,梁红玉的神色上流露了用意掩饰起来的担心!
这夫妇二人!恐怕要对陛下的伤情负绝大部分的责任,急着将功赎罪呢,不然梁红玉一介女流,没必要跟着韩世忠杀到汴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