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韦府晚宴刚过,人们谈兴正浓,此时提出来就好像扰了人们的兴致,又将大家的注意力从太上那边儿转移到自己身上来,这可不好。
正在胡乱的想着,韦舅爷又接过话来说,“吴娘子你不常来韦府,当然不知道太上不用狼毫,亦能作的好画!”
吴娘子尚未作答,韦太妃就埋怨兄弟韦渊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九哥在建康忙着军务,临安的什么大事不要芍药来斟酌拿主意?”
她慈爱的看了吴芍药一眼,又对兄弟道,“天眷宅进展这么快,又收了仙霞山乱匪,难道是你一力操办起来的?”
韦渊听了嘿嘿一笑,“我说的是太上的画,也没埋怨贵妃娘子啊!”
人们的话题转到自已身上来,吴芍药脸上一红,求助的望着邢秉懿。
邢秉懿忙道,“我们谁都不知太上最近做的什么画,听舅爷一说,巴不得立刻就想看看。”
吴娘子说,“正是正是。”
太上来了兴致,起身道,“难得两位贤媳有空来,老夫便献献丑!反正也不像以往作画那般的麻烦!”
田春罗和朱凤英连声说期待,韦渊赶忙吩咐侍候笔墨。
在临安,宣州的纸张不缺,确实是写字作画的好材料,但是等笔一拿出来,从大内来的几个女子不由的愣了一下。
一根竹签儿上绑了团棉花,和另一根竹签儿,就这两样东西。
田春罗说,“太上作画就用这个?这这!这岂不是叫人说我们不懂事,连一支羊毫都不给太上买。”
赵佶挽着袖子道,“你这小娘子又往身上揽责任,别说几管羊毫,上好的狼毫韦渊也拿的出来,但一个普通人家能拿的出来吗?连羊毫都不一定置备,老夫便是普通人家!”
田春罗吐了下舌头,不计较太上说她,第一个凑到桌前看太上作画,吴芍药和邢秉懿也与众人一起靠近前来,屏息静观。
赵佶伸手抚一抚面前的宣纸,拿镇纸在两边压住,然后一伸手,将绑了棉团的竹签拿起来,怎么看都不像要作画,倒像摘茧子。
然而太上已经进入了状态,眯着眼睛,仿佛要透过纸张看到桌子下边去了。
桌上还有一砚窝的墨,一盘清水,再没别的了。
吴芍药不恭敬的想,普通人家都不拿这个作画,别再弄出几个黑墨团子来,那就连夸都没法儿夸了。
正想到此,就见太上将棉团在水盘中浸了,在盘沿上稍稍压了压,让水分合适,再拿着它到纸上挥涂了几下,纸上面立刻显出数道湿轮廓来。
宣纸绵而不软,透水性强,却不会因为水而起皱。
涂了水,立刻又将棉团中的水捏净,去蘸了墨,在纸上去与未干的水痕搭着一半,刷刷点点、由重到浅的连涂了几道,纸上出现了重重叠叠起伏的山岭。
山顶着墨于干燥处,借着宣纸的纹理,棉团的虚松,以及轻重不一的手法,看上去有如层林尽披。
而在墨、水搭接之处,眼瞅着墨汁在水渍中相互蕴染融合,渐至虚无,下边剩着一大片的留白,有如蒸腾的雾汽掩住了山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