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问话,陈仲文并没有半点慌乱。因为,这是父皇第二次问起此事了。
一年前,陈伯锐就得知了他有时会去报社工作的事。
“回父皇,尚可。”他平静地应道:“儿臣平日里以学业为重,再加上父皇给分派了差事,也没有多少时间在报社那里。”
这番应答可谓中规中矩,虽然说了跟没说一样,但至少没什么错处。
陈伯锐瞟了他一眼,点头道:“这些朕自然知晓。朕想问的是,之前交待的事你可还记得?”
垂着头的陈仲文轻轻合上双目,又在几个呼吸间睁开了眼睛。
之前那次,父皇曾提出让他留意报社里的种种,他当然把这话记在了心中。
“不敢或忘。”陈仲文正色道:“父皇如若垂询,儿臣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伯锐看似不经意地“嗯”了一声,道:“既如此,文儿不妨说说看:那萧靖为人如何?报社可有不合规矩之处?你在里面又做过什么?”
陈仲文坦然道:“回父皇,那萧靖是个性子平和的人,虽是社长却也没什么架子。无论对儿臣还是其他人,他都能一视同仁,与之相处会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其人读过的经典不多,对诗词歌赋之道也全然没有半点头绪,但其行文自成一系,也算有几分才学。报社建立这几年,为京城周边的各州县做了些修桥补路、扶危济困的事,再加上镜报曾为人主持公道,所以萧靖的名声是不错的,在一些地方甚至有‘善人’之名。
说起不合规矩的地方,儿臣并未亲眼看到什么。报社颇有章法,不仅有严规约束众人,编辑、记者亦较有操守,和那些哗众取宠的小报全然不同。父皇可能也听闻过,镜报至今未有攻讦朝政或危言耸听之举。
硬要说不合规矩的话,记者需要在乡间行走,个别时候或许有些听人墙根之类的权宜之举,但坊间闲汉也不外如是,此事并不触犯律法,算是无伤大雅。
儿臣在报社的时日不多,一般就是做编辑的差事,主要是遴选各处的新闻,做些编校后择其优者刊载于合适的版面。此事最是寻常,却也是报社不可或缺的工作。常做编辑,人的眼界会更加开阔,亦可从看似微末的小事中以小见大,找出许多原本看不到的大义来……”
陈仲文侃侃而谈,陈伯锐在上面静静地听着,时而会露出思索的表情。
听到后来,他的目光愈发深邃起来。
待陈仲文说完,陈伯锐轻吐了口浊气,似笑非笑道:“如此看来,皇儿对报社甚是喜爱啊。”
陈仲文的身子猛的一震,心中暗暗生出了悔意。
父皇的口气很不一般。
适才说起镜报的事,自己是不是多说了什么不便说的,抑或是带上了些本不该有的褒扬之意?
念及于此,他慌忙拜倒,高声道:“父皇明鉴,儿臣都是据实而奏,既不敢欺瞒父皇,也不敢为镜报文过饰非。或许是儿臣在那边的日子不多,所知不够详细,又或者是疏漏了什么,抑或遭人蒙蔽……”
陈伯锐静静地听着他急切的自辩,最后莞尔一笑道:“皇儿不必自责。如你所说,你知道的兴许不过是一鳞半爪,但朕唤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说法,你按自己所思所想畅所欲言就是。”
陈仲文的额头现出了汗珠。他口中称是,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小半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站着对答的时间长了腿脚又一次变得麻木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