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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羊倌(1 / 2)

阳光照在身上,这寒冬里面最后的一丝温暖,山上的雪开始融化,山边的沟壑,已解冻,淙淙流水,顺着山势哗啦哗啦,轻微的咆哮着往山下流,几只麻雀在冷清清、空荡荡的枝头蹦过来又蹦过去,融雪后的土地焕然一新,如格外的清洗过了一样,清新的冷风绕着这片大地吹了好几个来回,稻田中原来已被白雪掩藏着的半截子稻杆也了出来,河水微涨,寂静的原野上丛丛已枯黄腐朽的茅草,听得见滴答滴答的滴水声,白雪已渐渐融化,被风雪天气禁锢了的人走出来,伸伸胳膊,动动腿,消除掉长时间卷缩在屋中的戾气和紧迫感,猫猫狗狗沿着湿漉漉的地面,踩了满脚的泥成群结队的往山里去,或者去空荡荡的原野上嬉戏打闹。

靠在旧时的摇椅上,椅脚随着摇晃的幅度吱呀吱呀的摇动,手里拿着本《三国》,书皮已经是破碎了的,很陈旧,书页挡住阳光,父母亲不在家,屋檐上结着的冰溜子还有三三两两,轻轻的噼啪声是小冰柱落下摔碎的声音。雪融化成水,沿着院坝流走,风卷动着受伤的书页,将书伏在盖在脸上,透过书下面的封口,可以看到外头的阳光多么灿烂。

有些倦了,也好久没有这么惬意,不过我听小廖说这几天他还在家放牛羊,自从学校回来之后,在那场所谓的早恋榜单曝出来之后,他好几次问他的班主任,请求归校,皆被拒绝,每次叫他做检讨,做深刻的检讨给班主任看,不知道是每次他的检讨不够深刻还是另有原因,他一直被阻挡在校门之外,他爹每次要同班主任打电话求好话的时候,小廖却挺着身子骨,拍拍自己的胸脯,“没事儿,爹!咱不求人!”僵持着,就一直到期末的联考,他也没能回去。好几次都询问他的情况,尤其是周末的时候,没有他,就少一半的快乐,大多数的时候问他在干什么,或者在哪里,统统只有四个字,“山坡!放羊!”,让人一脸黑线。

“有空上我家来,我教你放羊!”小廖知道学校放了寒假之后,到家的第二天,他便通知我,邀我去他家。

我审时度势看着今天的天气,早上还有些雾气,“今天不适合放羊。”心里嘀咕道,等到雾气散开,远处的山是白色的,山的俊秀这般体现出来,中午时分,也即是我靠在摇椅上悠然自得的时候,梯田上的几条狗前前后后相随着走,好像是在进行一场旅行。

田野上的土,堆积的雪已经消融尽了,土裸露出来。

“干啥呢?”电话被接通之后问小廖。

“山坡!放羊!”他淡定的说道。“你来不来?跟我一起放羊。”

“好勒。”

小廖的家在海拔高一点儿的山上,我骑上车,沿着乡间小路往上走。

“你在哪儿?”

“山上,我看见你了。”我转头找了几圈,见到山丘上站着一个小伙子,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杆子,抗在肩上,戴着西部牛仔那样的两边翘起来的帽子,穿着绒袄,白色的皮毛翻在外面,脚下蹬着小皮靴,虽是很陈旧,但远远的,看上去,顶有范儿。

我骑车山上在半山腰上停下来,此处因为海拔相对高,像高岭坡一般的,山上长着很多矮松,此外就是枯草,其余的就是石头居多,显得光秃秃的,车子停下,摘下安全帽,我穿的是一件风衣,我从小路往山上走,到了他跟前。

我双手叉着腰。

走近一看,才发现,小廖在这段时间里面,是有了很大的变化的。他的脸上起皮,是被冷风吹的,身上的皮夹绒袄是老式的,肚子前面已经掉了皮,露出一块脏的灰色内衬来,领口是个豁口,他拿一条围巾裹着,手上戴着黑色的皮手套,那双灰色的、鞋面充满了褶皱的皮靴跟他有些不相称。

他干枯的脸上露出一个笑,脸蛋红红的,帽子是半戴着的,棕色的帽子帽檐已经磨成了黑色,若是凑近一点,就能闻到一股羊膻气,足以证明他作为羊倌的身份。

“羊倌?那可不是,我乃是廖家坡的牧羊人。”

“都一个意思,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同我讲,“兄弟,带你看看我的羊呀,羊儿多活泼。”我还只看到他的身后是有几只零星的、散在各处的羊儿,那些山羊都很小,偶尔有一两只大羊。不过数量很少。

我们沿着小松林,翻过这个小山丘,原来在背面,还隐藏着羊群,一眼看过去,大概有二十多只的大小羊,哺乳期的羊儿跟着母羊,在这荒芜的季节,它们依然可以在林间找到吃的,不过好像很艰难,需要四处找,自然是没有春夏季那样有丰盛的水草。

“这个,光秃秃的,你让羊儿吃什么呢?”他拿起赶羊的鞭子,追将过去,把跑远了的羊儿撵回来,笨重的衣服并没有束缚住他的行动,跑过去又跑回来,满头大汗。

“让羊出来透透风,活动活动,免得在圈里憋坏了。”

“额……我咋就觉得你不是在放羊,而是在放你自己?”

“既放羊,也放我自己。”

“每天这样过又意思么?”

“怎么没有?我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追寻。”

“嗯?追寻什么?难不成是追风少年?”

“没有那么浪漫,主要是追寻漫山遍野的羊,这不前几天还丢了一只羊,四处找都没有找到。”

“你下学期会去学校么?”我转过话头来问他。

“再看吧,我觉得放羊挺好的。而且,如果得不到学校的说法,我自然是回去不了的。”他带着风霜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别样的坚定。

原来,小廖每次给班主任的检讨里面,都在做一种质疑,或者更确切一点说就是他需要校方给他一个“无罪”的解释。

早恋榜后来是被取消的,而且学校对此下发了专门的通知,严令各年级不得再有公布学生私密详细的榜单或者书面的文告。

“从一开始,那就相当于是个恶作剧,我们这些被惩罚的人算什么?算是无辜的受害者么?既然是一开始就是错的东西,难道不应该拨乱反正么?不应该纠正么?”他满身傲气,忿忿不平的讲,午时的阳光格外的刺眼,地上草色枯黄,羊群咩咩的叫几声,集中起来,又分散开,小廖站在山坡上“哦~!”的几声长啸,便将远处的羊群给引回来,喊完还解释道:“那几只羊比较听话,所以我只要一叫,它们就会回来,不像是前面那几头羊,是刺头,不去撵的话,是不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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