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唐龙就带着裴元绍和管亥两人,在庄内各处巡视。
见到唐龙三人出现,不管是正在值守的军士,还是妇孺,都主动让道,双眼闪着期盼的光芒。
打豪强,分田地!给了这些流离失所的民众一个大大的希望。
这不是空许诺,不是肥皂泡,而是美好的愿望,就活生生地发生在眼前。
这些人都已经听说了,这里是豪强李永的庄园坞堡,庄主李永已经被掌教给杀了。
接下来,岂不就是开始分田地了!
位于坞堡中心的校场,如今成了施粥的地方。依附在此的流民,无论男女老幼,个个拿着土瓷碗,排着长队,挨个领一碗粟米粥。
搭起的草棚,一字儿排开十口大锅,粟米粥热气腾腾,散发着香味儿。
唐龙上前,亲手拿起长柄大勺,在大木桶中搅了几下,再舀起一勺来,仔细查看粟米粥,里面还夹杂着干菜叶子,满意地点点头。
裴元绍在一旁介绍道:“每桶粟米粥用多少米,放多少水,分多少人分食,按掌教吩咐,都有定数。伙夫,分粥,轮流担当,另有专人督察,以防徇私舞弊。”
管亥不解地问道:“施粥还要如此麻烦?”
裴元绍解释道:“掌教是担心有人以权谋私,自中层层克扣,这样粮食耗费了,实际上却没有落到饥民碗中,仍旧无法裹腹。”
管亥恍然大悟,附和道:“这就跟各地豪强巧取豪夺是一样的道理。”
唐龙哈哈一笑,伸手拍拍管亥的肩膀,示意他理解到位。
排队的队伍之中,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腰背佝偻,端着热气腾腾的粟米粥,迫不及待的,就往嘴边送。
唐龙上前一手扶着她,一手帮她端着发烫的土瓷碗,到一旁坐下,说道:“婆婆,凉一凉再吃,小心烫着。”
老婆婆抬起混浊的双眼,瞅了唐龙一眼,说了一句,唐龙完全没听懂她说的是啥。
管亥说道:“掌教,她说要赶紧吃下去,免得被人给抢了。”
唐龙哈哈笑道:“不担心!在这里,没人敢抢她的这碗粟米粥。”
管亥复述一遍,老婆婆还是有些担心,一双混浊的眼睛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双手却一直护在土瓷碗上,让人心酸又感到几分无奈。
“你只有一个人吗?”唐龙问道。
这一问不打紧,老婆婆伸手拭着泪,絮絮叨叨地说得停不下来,管亥复述着说道:“丈夫早亡,她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家里遭了灾,交不上租,官府抓了很多人,一家人连夜逃走,她人老走不动,跟家人走散了,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才有个地方吃口热粥。她不走了,死也要死在这里。”
唐龙听得唏嘘不已,什么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只能好生劝慰几句,让她放宽心在这里呆着。
校场四周,都是这样的人。青壮年都被组织起来,余下的老弱病残妇孺居多,不论年龄大小,人人都捧着一个土瓷碗,都是一碗不稀不干的粟米粥,夹杂些干菜叶子,带着一点点咸味,虽然不足以喝得饱饱的,却个个心满意足,一脸的笑意。
唐龙心中长叹,站起身来,长出一口气。
他的眼角余光扫过那个壮实的身躯,心中一动,倏然转身,看着那个壮汉,笑得很开心。
“多谢掌教救命之恩!”壮汉上前来,郑重施礼。
他的双眼眼眶微红,身上衣衫残破,还带着昨天一战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