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的于思奇感受着那温暖的阳光,懒洋洋地从枕头下面抽出了一本深紫色书皮的书,把它翻到了第一页。这本名叫《亵渎与救赎》的书是一位拉美希亚尼学者比多斯在他的国家灭亡之后创作的故事,安神父说这是一本特别有意思的书籍。作者比多斯在国家灭亡之后,起初是怀抱着和大多数民众一样的傲慢与偏见,将国家的覆灭统统归咎于皇帝本身。但是当他真正见到皇帝并与之同行时,他又得到了另一个不同的看法。所以你在这本书里可以看到两种极端的叙事手法,这是非常、非常难得可贵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已经对某种观念根深蒂固的家伙彻底转变,这是我们读者需要去理解和深思的原因所在。
顺着扉页的第一行文字读了下去,那是一段比较干涩难懂的古拉美希亚尼文,于思奇这个半路出家的新手也只能勉强弄得一知半解。不过好在安神父似乎早有准备,他居然在这段话的旁边,用秀气的钢笔字体写了一段注释。于是他开始读了起来:
纪元历177年,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有好也有坏。直到现在我自己也说不清这其中发生的事情到底对我本人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又对我的将来引发了多少变故。但是我想作为一名被皇家书院除名的三流记录员,我依然决定在被辞退之后从事文学方面的创作。毕竟这是我的爱好,也是我唯一擅长的事情。
如果没有年底的那场骚乱,我想我可能依然会在尼欧特大街的杂志社里干着一份文案的工作。起初只是南部几个偏僻的地区发生了几股不算太过引人注意的示威游行,接着就扩散到了东部、西部,最后蔓延到了皇都。游行的目的很简单,反对年初颁布的第927道禁令。禁令的内容是关于不允许非官方人士在未拿到官方许可的情况下,私自买卖、交易和使用钴蓝宝钻的行为。
说句比较公允的话,我个人觉得这是一种有些偏激的做法,不论是抗议的那一方,还是施加命令的那一方。因为作为拉美希亚尼人,我们自祖先立世以来,我们已经有数万年对于钴蓝宝钻的使用史了。而现在皇宫里的那群家伙居然妄图限制民众的使用权利,这显然会引起众怒与不适。
讲到这里,可能若干年后读到我这本拙著的人会不明白钴蓝宝钻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我就在此稍微解释一下。它在我出生的很多年前就已经成为了拉美希亚尼人日常生活必备的要素之一了,不论你是出行、还是医疗、亦或者是饮食,钴蓝宝钻都能在不同程度上给予你必要的帮助。这是我们祖先发掘出来的智慧,也是任何人都不应当剥夺的恩赐。我很难用单一的效果去评价这样的神物,但是我想或许‘能源’这个词汇在这里用上会比较贴切一些。
抱歉,我似乎有些偏题和走神了。
从游行变成正规的内战大概仅仅只过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很难想象平时如此懒散的拉美希亚尼人会在这个时候如此的积极和上进。战火很快就燃烧到了我所在的城市——忻轧,毫无准备的我在那一天失去了妻子和女儿,还有我的家。
因为城市被攻占下来的缘故,我们被迫成为了反抗军的一员,但是又因为我本人的作战才能不足而被遗弃在了他们的行军路上。
作为一名生来就不善武力的文人来说,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开端。怀抱着对妻女的哀痛和离乡的忧愁,我开始跟随一群流民在全国各地来回走动,寻找着一处安身之所。
然而所到之处皆是硝烟与战火,漫山遍野的尸骸和被污染的环境让曾经那个美丽的家园变成了一副人间炼狱。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痛恨坐在皇位的那个人,我痛恨他的无知和无谋引来了这一切的祸乱。又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将怒火倾泻在了那群将我妻女残害的歹人身上,借助多年收集而来的钴蓝宝钻,我偷偷潜回了忻轧,用我从流民车队里偷听来的咒文将他们扼杀在了梦境之中。
迟来的复仇并没有让我感到满足,反而因为对于那可怕力量的渴望,我的心内开始变得更加空虚了。
纪元历179年,身处西部荒野的我为了克制自己对于钴蓝宝钻的渴望而将自己流放于此,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在这一年里,我见到了很多不愿意提及自己过去的人,听到了很多关于钴蓝宝钻的传闻。
也是在这一年里,皇都正式沦陷,年轻的皇帝带着他那仅剩的眷族们开始了逃亡。
181年的秋天,我们在冰川下取水的时候找到了一个满身伤痕的男子,在简单救助了几下之后,他甚至都没有给我们道一声谢就匆匆离开了。
应该感谢他的及早离开,因为在他走后不久,我们的营地就被那群自称新政府的人包围了。
凶神恶煞的他们完全不把我们当作同类人来看待,像是挑拣牲口一样的将比我小的人全部带走了,连婴儿都不放过。
这对于我们大家都是一个沉痛的打击,但是我又能如何呢?
大概是把这些故事写成书来纪念他们曾经存在过吧,只能如此了。
新历元年,因为冰川融化的关系,我们不得不向着内陆迁徙。这一年,我遇到了皇帝本人,或者说是自称皇帝的人。因为起初大家觉得那个家伙只是个满嘴胡话的疯子。但是在深入接触之后,我发现他所拥有的学识和智慧,可能比我们这百来号人加起来的都要多很多。
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是,皇帝本人是一位非常健谈的帅小伙。他并没有因为我们地位地下而抱有偏见,恰恰相反,他似乎很喜欢和我们住在一起。当然,我也不能否认在他的王朝覆灭了那么多年之后,他这个只剩皇帝头衔的人到底还能把新政府的大总统怎么样。
在我们同吃同住的那段时光里,我问了他很多问题,大多数都没有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