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宁开口说,一瞬不瞬的看我。
我怔了下,眉峰不自觉的蹙起,“不是说还有三个月吗?怎么……”
我余下的话没说,只觉得胸口发闷,堵得厉害。
“三个月是我骗他的,我还跟他说,如果接受化疗的话,还能活更长时间。”傅宁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跟我对视,修长的身子半坐在办公桌面上。
“你为什么骗他?人都要死了,还做什么化疗?做化疗岂不是更痛苦?”我秀眉皱的散不开。
“做化疗的话,他或许还能撑得住一个月,如果我告诉他只能活一个月的话,他或许连半个月都撑不住。”傅宁为我解惑,叹息,“苏沫,做医生这一行的,最见怪不怪的就是生老病死,每天医院都会死人,我能做的,有两种,第一,最大限度延长病人的生命,第二,视情况而定,告诉他实情,让他好好享受生命最后的时光。”
我觉得傅宁是真的适合做医生。
做医生的他,比经商时候的他要有魅力多了。
我紧抿唇角,思忖,缓缓开口,“那为什么不告诉廖名礼实情?你是觉得他太脆弱?”
“不是。”傅宁轻笑着摇了下头,“恰恰相反,我觉得他挺坚强的,只是,我觉得他余下的时光没什么好享受的。”
傅宁这句话说的真残忍,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说的很正确。
廖名礼这一生,可谓是过成了悲剧的鼻祖,我活了这么大,认识那么多人,就没见过比他活的更惨的。
傅宁话落,我用舌尖抵了下侧腮,提步走到窗户前,把窗户稍稍打开一条缝,提唇,“这都什么破事!”
傅宁没作声,低沉着声音呲笑。
世事无常,有时候想想,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廖名礼在做检查三个小时后,剃了个光头回来,一进门,就摸着脑袋冲着我呲牙咧嘴的笑,“苏沫姐,我这个发型怎样?”
“酷毙了!”我回话,潋唇。
第一次,在我眼里,廖名礼像个孩子,毫不夸张的说,甚至已经到了跟苏点点同等地位。
为了配合做化疗,廖名礼剃了光头,他说,反正在做化疗期间头发也会脱落,还不如自己剃掉,至少,自己剃掉心情能愉快些。
傅宁拿着廖名礼做完体检的化验单装模作样的看,唇角漾笑,“不错,比我想象中要好的多,如果你配合治疗,或许会出现奇迹也不一定。”
说着,傅宁给廖名礼开个化疗单,继续让护士带着他离开。
——“我陪你去。”
看着廖名礼转身,我冲口而出,脚下步子随之迈开,走到他身侧,拿过他的化疗单,“我给你排队去。”
廖名礼闻言,笑出声,“好啊!”
医院楼道,人满为患,做化疗的地方病人也不在少数,大多都病人都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脸色苍白,似乎已经有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我正看着楼道里倚靠家属坐着的病人出神,廖名礼站在我身侧轻笑,“苏沫姐,你说我会不会也变成他们这副样子?”
“不会!”我笃定回应,抬头看他,一脸认真的说:“你这辈子都不会变成他们那副样子。”
我话落,廖名礼点着头笑,“嗯,我觉得也是!其实我觉得我还是挺帅的!”
廖名礼自言自语,我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掐入掌心,想极力在脸上扯出一抹笑,但是努力扯了半天,扯出的笑比哭还难看。
——“廖名礼!”
做化疗的小护士站在门外喊名字,廖名礼应声,提步往化疗室走。
我听说,做化疗的人会很痛苦,全身每个关节的骨刺都会觉得疼。
我听说,做完化疗的人脸色苍白,就算是一米八几的青壮年,也会站都站不起来。
我听说,化疗这种东西,做一次小死一遭。
我看着廖名礼的背影,脑子里急速运转,最终,倏地上前,扣住廖名礼的手腕,“咱们不做了!”
说完,也不顾小护士惊愕的眼神,拽着廖名礼的手腕往医院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