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队白队长找到高经理把情况一说,高经理也犯愁,说:“他刚来第一天就辞退,恐怕不太好吧,再说如果真是刑满释放人员,怕是不好惹,万一报复咱们怎么办?”
白队长说:“可是让他在咱们这上班,迟早闹出乱子来,你是没看见他和胡警官说话那个态度,简直……”他愤愤不平地一拍桌子,好像刘子光欺负了他家女性亲属一样。
高经理低头做沉思状,半晌才道:“这样吧,先观察一段时间,找点小毛病扣他的工资,扣到他自己辞职为止,这样不至于激化矛盾。”
白队长赞道:“还是经理水平高。”
小区门口,王志军惋惜地说:“唉,以后抽不上你的烟了,这下高经理肯定得辞退你。”
刘子光一瞪眼:“敢!”
王志军凑过来问道:“哥们,你真是‘山上’下来的?”
刘子光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道:“你看我像么?”
“像!太像了,那个做派就和一般人不一样……”
“别瞎说。好了,这会儿没啥事,我出去转转,你帮我顶着。”刘子光把剩下的半包中华扔给王志军,摸出马6的遥控钥匙按了一下,远处的轿车清脆地响应了一声,他连保安制服也不换,就这样开着车扬长而去,只留下王志军啧啧赞叹:“妈的,经理才开伊兰特,他开马6,这哥们儿真牛。”
离开家乡太久,江北市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马路宽阔干净,广场喷泉叮咚,绿树掩映。八年前刘子光推着小车卖烤肠的地段已经变成繁华的商业街,红男绿女匆匆而过,真让刘子光有恍如隔世之感。
一晃八年过去了,自己依然是身无长物,如何让父母安度晚年,如何出人头地改善生活条件,成了目前最大的难题。
千丝万缕,无从下手,焦躁不宁的刘子光驾着汽车在大街上左冲右突,在车流中如同游鱼一般向前飞驰,引得路上无数车辆响起喇叭表达愤怒。不知不觉,眼前已是一条开阔的高速大路,刘子光蓦然猛醒,一踩刹车,汽车停在路中央。
与其挖空心思想怎么发达,不如从最点滴的事情做起,古语说得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果连个保安都当不好,还谈什么出人头地!
只有先融入这个社会,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才能一展所长,崭露头角。
打定主意之后,刘子光将方向盘一打,回至诚花园上班去了。
来到小区门口,就见堵了一长串的汽车,其中几辆车还在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刘子光将车停在路边,走到大门口一看,一辆本田飞度竟然车头向外停在大门里,车门落锁,司机不知去向。
要知道这可是小区的入口,只进不出的,这辆飞度横在门口,外面十几辆车都进不来了,又是下班高峰期,眼瞅着门外车辆还在增加,可把王志军给急坏了。
“刘哥,你可回来了,坏事啦。”看见刘子光回来,满头大汗的王志军颠颠跑来向他诉苦。
“咋回事?”刘子光问道。
“本田车逆行要出门,正好碰到有车进来,双方都是硬茬子,不愿意退,就顶起来了,我劝了半天也没用,本田车主干脆下车走了。这下可糟了,咱俩的奖金泡汤了。”
刘子光道:“逆行出门本来就不对,还敢玩这套,反了他了!报警拖他的车。”
王志军道:“打过电话了,人家交警说小区内的道路不归他们管。”
刘子光道:“那你报告经理了么?”
王志军苦着脸说:“刚不说了么,闹到经理那里,咱俩就别干了。”
“这样啊……”刘子光托着腮帮想了想,此时外面汽车堵得更多了,鸣笛此起彼伏,进进出出的居民也为之侧目。刘子光眉头一展,顺*过王志军手里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道:“车库的伙计,出口的伙计,过来支援一下。”
不一会儿,六个保安小跑着过来,见到这幅景象也是大吃一惊,刘子光道:“伙计们帮个忙,把这辆车抬到一边去。”
王志军道:“开本田车的小子好像不太好惹,临走放话说,谁敢动他的车就让谁难看。”
刘子光嗤之以鼻:“鸟毛,违反社会公德还有理了,抬!出了事算我的。”
既然刘子光大包大揽,众人便合力将本田车抬了起来,亏得日本车减配减得厉害,八个人轻轻松松就把车抬到了一边,外面堵成长串的车流缓缓地开进小区,每个经过保安们身旁的司机都鸣笛致意,八个保安互相对视一眼,一种职业荣誉感油然而生。
正在此时,一声怒骂响起:“他妈的,谁动老子的车?”一个穿着吊裆裤的红发小青年从小区外面气冲冲地直奔这几个保安而来。
刘子光眉毛倒竖,这就要上去理论,却被王志军一把拉住。
“刘哥,别冲动,让我来。”
说着王志军便赔着笑脸迎上去,先敬礼,后道歉,慢声细语地解释,可是那红毛却更加嚣张起来,卷起袖子,露出刺龙画虎的细胳膊,一把掀掉王志军的大檐帽,又拽住他的领子叫骂:“不就是个看门狗么,敢动老子的车,打不死你个×养的。”
高大健壮的王志军就这样被个一米六高的小青年推搡谩骂着,憨厚的脸上赔着笑,连围观居民都看不下去了,但慑于红毛身上的文身,大家只敢小声嘀咕着。
此时刘子光反倒不冲动了,抱着膀子看热闹,他倒想看看王志军能忍到什么时候。
都是二十啷当岁的青年人,谁也不是天生就该被欺负的,果不其然,王志军的耐性到了临界点,一把推开红毛,指着地上的东西厉喝道:“给我捡起来!”
瘦小的红毛被推了个踉跄,差点栽倒,恼羞成怒之下,不但不捡,还狠狠踩向地上的东西。王志军一看,眼睛都红了,抓起红毛的胳膊,一个漂亮的擒拿动作就将他放倒在地,红毛被摔懵了,半天才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了。
周围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居民们见没热闹看了,便四散而去,刘子光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问道:“志军,你真是喂猪的兵么?”
王志军从地上捡起一枚小小的徽章,认真地擦去上面的灰尘,骄傲地戴在左胸上道:“可不是么,喂了三年老母猪。”
夕阳映照下,一枚金色伞翼徽章在他胸口熠熠生辉。
下了班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为了感谢几位同事的帮忙,刘子光请他们去吃宵夜,几个老保安都推托说家里有事,只有两个没有家室拖累的小伙子,一听这话欢天喜地,换下制服上了刘子光的汽车,到夜市大排档吃烧烤去了。
夜市大排档位于棚户区“高土坡”的边缘,白天是破破烂烂的马路,晚上便摆起数十家麻辣烫、羊肉串、家常炒菜摊子,煎炒烹炸好不热闹。
如今城市人夜生活丰富多彩,宵夜更是不可或缺,那些在酒吧里喝个半醉的,网吧里PK累了的,下夜班的,都喜欢到夜市大排档继续整点,这也造就了夜市的繁荣,每天营业到凌晨才渐渐散去,只留下满地的一次性筷子、泔水、呕吐物和随处可见的尿渍。
刘子光他们去的这家烧烤摊子名叫“地地道道”,在这一带有些名气,羊肉串分量足,价钱便宜,关键用的全是真羊肉,不是那种刷了羊油的死猫烂狗,因此生意特别好。
四个下班保安挑了张看起来还算平整的矮桌子,一人一张小马扎坐下,王志军看样子是常客了,也不用看菜单,直接对前来招呼的脏兮兮的小伙计道:“一斤肉,二斤烙馍,八个臭干,四瓶啤酒,赶紧的。”
小伙计吸着鼻涕不屑地问道:“还要点腰子、羊球、鲳鱼、火腿肠啥的不?”
王志军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了,不够再点。”
羊肉串这种生意,本小利薄,靠的就是羊球、腰子、火腿肠这些暴利产品赚钱,见这几位如此寒酸,小伙计也不多说,把圆珠笔往耳朵后面一夹,冲着棚子底下的大师傅喊了一嗓子:“七号桌,一斤肉!”
“慢着。”刘子光叫住了小伙计,拿起菜单浏览了一遍说道:“什么腰子、羊眼、羊球、羊鞭、羊排、板筋,见样来八份,肉要四斤,啤酒有成桶的么?”
小伙计眼睛都亮了:“有!新鲜的扎啤,八十块钱一桶。”
“来两桶扎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