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扶起了自行车,陪着刘子光往前走。
“毛孩,你跟谁学的盯梢?跟了我那么久,硬是没发现你。”刘子光问道。
“俺爷爷是打猎的,俺打小就跟着他在山里猎兔子野猪山鸡啥的,后来乡政府把猎枪、子弹都收了,没办法就只能撵着猎物走,撵累了就逮着了。”
刘子光暗暗吃惊,毛孩竟然有着优秀猎人的天赋,山林中的地形地貌和城市截然不同,他也能隐匿自己、追踪目标,这种本事很了不起的。
往前走了一程,到了巷口头,刘子光问道:“毛孩,你住哪里?”
“我和俺叔一起住,就在这附近租的房子。”
“哦,建国家里还有谁啊?”刘子光随口问道。
“就只有我和俺叔,婶子头几年就跟人跑了,把俺叔的房子也卖了。”毛孩挠着头说道,显然对大人之间错综复杂的事情不太了解。
但刘子光已经明白,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在这个凋败贫寒的棚户区里,谁没有一把辛酸泪呢?
打发毛孩回去了,刘子光也回到了家里,父母竟然还没睡觉,电视也没开,就坐在桌子旁等着儿子约会归来,听到自行车进院子的声音,老两口就坐不住了,等刘子光一进门,老妈就上去满脸期待地问道:“怎么样?确立关系了么?”
刘子光一头的汗:“妈啊,哪有那么快啊,你想抱孙子也不能那么急,我心里有数。”
老爸干咳一声道:“小光啊,你的态度一定要端正,咱家穷,爸妈也没本事,和人家小方家不能比,你现在好歹也算有个正式工作了,可得好好正干,态度正了,人家自然就能看得起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子光道:“爸,你放心好了,我既然干了这一行,就一定干好它,不给你丢脸。”
老妈还想拉着儿子问东问西,被老爸劝阻:“好了,别问了,孩子心里有数,明天还要上早班,早点休息吧。”
次日一早,刘子光来到保安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有三个小伙子等在门口了,他们都是前几天被白队长辞退的合同工保安,昨天接到电话,今儿一大早就乘着汽车从郊县赶来了。
兄弟重逢,啥也不说了,重新领了保安制服,再度上岗,小伙子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站在岗上就如同标枪一般,那股精气神都和平时不一样。
一直到九点半,白队长才姗姗来迟,看到几个眼中钉又来上班了,他自然是窝火难忍,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不和别人打招呼了,一头钻进经理办公室,和高经理说事儿去了。
刘子光才不管他,考勤表上早早地帮他画了一个迟到的符号,至于其他兄弟,则是一律的全勤。尤其是那些下岗工人出身的中年保安,刘子光则尽可能地照顾他们,安排轻松点的岗位,早上迟到一会,下班早走一会,调班调休之类,只要打个招呼就行,这些人都是孩子正好上中学、老人年迈的阶段,上有老下有小,生活极其艰苦,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大家都是最低级的打工者,一个月几百块钱生活在城市里,不易。
刘子光这样一来,大家伙反而一改往日消极怠工的状态,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个个都是精神饱满,按时上下班,发牢骚说怪话的也没有了。
“刘哥仗义,咱不能给他丢人。”年轻保安们这样说。
“小刘这孩子不错,厚道,仁义,随他爸爸,孩子能干到部长不容易,咱们这些叔叔大爷,得多帮衬着点,不能净拖后腿。”中年大叔们这样说。
总之,至诚花园的治安状况随着刘子光这位保安部长的到任,很快好了许多,小偷小摸、捡破烂卖废品的再也看不见了,成绩斐然,就连高经理也无话可说,只能暗自嘀咕:这小子还真他妈有一套,想挑刺都挑不出。
刘子光一直在隐忍,老四扫了他的场子,打伤他的兄弟,这个仇要是不报,枉为人!不过却不是现在,暂时的隐忍能麻痹敌人,还能积蓄力量、搜集情报,等待最后发动雷霆一击。
至于那个不知道姓名的三哥,还有什么李子、杨子,刘子光也没打算放过,饭要一口口地吃,仇要一步步地报。
至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角色,就可以先收拾一下。
交通警察支队违章处理中心大厅,孙伟正捧着电话气急败坏地联系着。
“喂,我小伟,哪个大队扣的?你找王指导员……什么,不行,是支队一把亲自下令扣的?我×,怎么这么背!”
孙伟扣上电话,狠狠地在大厅柱子上捶了一拳,旁边的桌子上是厚厚一摞罚单,总额高达两万元,扣分更是不计其数,十本驾照都不够扣的。
本来像孙伟这种道上人物是不在乎这些小事的,扣分罚款算啥,直接弄个套牌拉倒。
可是这回实在倒霉透顶,交警支队的一把手来视察的时候,恰好发现这辆马6车的违章记录,好家伙,足足拉了十几幅电脑屏幕全是它,逆行、闯红灯、超速、变道、违停、闯禁区,除了没出事故之外,基本上能违章的全违了,支队长当场大发雷霆,指示要严办,交警们立即出动,在大街上就把孙伟的车给扣了,拖回停车场押着,等处理完再说。
支队长亲自交代的事情,孙伟再找人也是没辙,再不交钱的话,罚款还要加收滞纳金,涨到一定程度,这辆车就要被拍卖掉,万般无奈之下,孙伟只好咬着牙认了。
孙伟也不用借驾照扣分了,直接把一本驾照的十二分扣完拉倒,罚单开出来,铁青着脸来到附近银行交钱,银行的人看见他手里一摞罚单,也都为之侧目,窃笑不止。
刷卡交了罚款,拿着单据去停车场取车,一路上孙伟这个憋屈啊,等他提到车的时候,却发现这辆马6已经不成样子了,轮毂花了,车身刮擦严重,变成了大花脸,汽油也用光了,根本打不着火。孙伟只好又步行去附近加油站打了一桶汽油加到车里,这才将车启动,缓缓开出了停车场。
本来心情就不爽,正巧今天又碰上堵车,好不容易车流长龙开始动了,偏巧前面一辆黑色的本田车就是磨磨蹭蹭不挪窝,孙伟心里一股邪火冒出来,推开车门就要上去踢那辆本田。
没等他发飙呢,本田车两个后门同时打开,两个彪悍的青年蹿出来,一左一右夹住孙伟,一根坚硬冰冷的东西顶住了孙伟的腰眼,他下意识地一哆嗦,是枪!
“伟哥,咱们找个地方去聊聊吧。”
怕什么来什么,这张面孔他再熟悉也不过了,正是他又怕又恨,怎么都弄不死、摆不平的刘子光。
孙伟当场就傻了。以前总是他堵别人,砍别人,今天终于轮到自己了。人家动了枪,开了车,算清楚了自己的行动路线,一路跟踪而来,这事儿,不能善了。
刘子光带了三个伙计来堵孙伟,跟了他一路了,最后还是决定在大马路上直接下手,越是车水马龙的地方越是安全,路人们才不会注意这些杂事呢。果不其然,当刘子光笑眯眯地揽着孙伟的肩膀把他塞进马6车后座的时候,那些心烦气躁的司机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当他们是老朋友见面了呢。
两个人一左一右夹住孙伟,坐进马6后座,然后又过来一个人驾驶这辆车,此时前面绿灯亮了,车流慢慢启动,马6紧随着马超驾驶的本田雅阁向前开去。
“兄弟,有话好说,动刀动枪的多不好看。”孙伟努力保持着镇静,将右手伸进怀里,想去掏烟,可是手立刻被刘子光制止,并且将手伸进孙伟西服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直接扣掉电池,抽出SIM卡,随手抛出车窗。
这下孙伟是真害怕了,对方玩真的了。
上次刘子光到糖果酒吧来,自己赔了他一万块钱之后,孙伟实在气不过,通过道上朋友找了四个职业杀手,以八千块钱的“优惠价”,要卸刘子光一条胳膊,结果事儿没办成,四个家伙反倒进了医院,孙伟收到风之后,敏锐地意识到刘子光肯定会报复自己,于是关了酒吧,去外地躲了几天风头,直到听说刘子光进去了才敢回来。
孙伟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马6轿车开回去。他本以为刘子光起码判个十年八年的,这事就算到此为止,哪知道没过几天这家伙就放出来了,而且刚出来就拿自己开刀。
孙伟欲哭无泪,惊惶失措,心里迅速判断着事态方向,对方的行动很是专业老辣,让他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正巧前面有辆警车,警灯无声地闪耀着,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靠在车边说着话。孙伟心中一动,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刘子光冷冷一笑,早就猜出孙伟的打算,他笑眯眯地拍着孙伟的肩膀,如同十几年没见的老朋友一样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伟哥,只要你敢哼一声……”说着,用手上的硬物狠狠地顶了一下他的腰眼。
孙伟一个激灵,紧紧闭上了嘴,他心中明白,如果不喊,兴许还有的谈,真喊了,小命怕是立刻就要玩完。
汽车继续向前开,慢慢的车流越来越少,本田车在前面引导着,向着偏僻的江边开去,孙伟心中发寒,颤声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别说话,老实坐着。”看到车辆已经出城,刘子光便撕下和善的面具,露出一脸凶相。
汽车沿着江边的土路开了半个小时,终于抵达一处荒凉的江滩,江边的芦苇非常茂盛,一阵风吹过,芦苇丛如同波浪一般起伏,非汛期的淮江,水位很低,露出大片的江滩,连一个脚印都没有,只有一艘废弃的小渔船歪在滩上,更显得寂寥无比。
汽车直接开上江滩,马超一个漂亮的甩尾将车停下,马6也紧跟着停下,车门打开,孙伟被一脚踹了出来,在地上翻了几圈,灰头土脸,刘子光紧跟着下车,叼上一支烟,用手挡着呼啸的江风点上,指着孙伟喝道:“给我叉起来!”
两个穿着迷彩服带着白手套的小伙子上去将孙伟的两条胳膊按住,将他摆成一个“喷气式”的姿势,向前推着走,一直走到江边,往孙伟的膝盖窝踢了一脚,他当场一个狗啃屎栽倒在地,又被拽了起来。
面前就是滚滚江水,风声呼啸,芦苇丛在江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孙伟跪在江边,不时地回头大喊:“你想干什么?有话好说嘛!”
刘子光和马超抽着烟,谈笑中,根本不理孙伟,等烟抽完了,才踩灭烟头,从裤腰带上抽出一柄黑沉沉的铁家伙走了过来,孙伟认得,那是手枪。
孙伟号啕大哭,凄厉的声音随着江风飘远:“救命啊!杀人啊!”他努力站起来想跑,可是两腿如同筛糠一般,就算放他跑,也跑不动半步。
“哗啦”一声,刘子光推子弹上膛,将枪口顶到了孙伟的后脑勺上,冰冷的枪口却如同烙铁一样烫得孙伟哇哇的怪叫,声音都变调了:“哥哥,你是我亲哥哥,求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刘子光冷笑道:“你个狗日的,居然找人砍我,我还能饶了你?还有,你怎么把车开回去了?我同意了吗?”
说着,一枪柄砸在孙伟脑袋上,孙伟哭着回头:“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就是您孙子,亲孙子,这还不行么。”
“别怕,一会就好。”刘子光很冷静地说道。孙伟万念俱灰,知道这次真的是碰上硬茬了,千不该、万不该听那个强子的话,非要强出头帮人打架,终于误了自己的卿卿小命,在道上混就是这个命,别管混得再牛×,早晚都是这个结局。
冰冷的枪口依然顶在后脑勺,孙伟紧闭着眼睛,啥都不想,就等着死了,只听到“啪”的一声,孙伟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屎尿齐流,人直接瘫倒在地上,神志却还清醒,睁开眼睛,依然能看见灰色的江水在滔滔而去。
“我死了么?”这是孙伟的第一个念头。
可是身后的一句话却惊醒了他。
“妈的,居然哑火了。”
孙伟已经吓得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刘子光装模作样地鼓捣着手枪,其实那只是一把发令枪。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孙伟的精神几乎崩溃了,但是刘子光似乎并不准备放过他,而是对马超喊道:“把你的家伙借我用用。”
马超从怀里掏出一把*抛过来,刘子光利索地接过,再次将孙伟踹倒,用枪口抵着他的后脑勺。
孙伟已经傻了,连喊都喊不出来,裤裆里满是屎尿,脸上全是泪水和鼻涕。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总在鬼门关打转,这种感觉是任何一个常人都无法承受的,他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第一枪没响是子弹哑火,这种巧合不会再有第二次,孙伟知道是躲不过去了,紧皱着眉头等着自己的终结。“啪嗒”一声,枪声响起,孙伟一个踉跄,栽倒在江滩上。
刘子光潇洒地一挥手:“闪!”
弟兄们钻进汽车,扬长而去,偌大的江滩上只剩下孙伟一个人。
半小时后,江风终于将吓昏过去的孙伟吹醒,摸摸后脑勺,被火焰灼了个大泡,头发也烧焦了一大块,原来……原来只是在吓唬自己啊。
终于回过味儿来的孙伟并没有暴怒,而是陷入深深的恐惧:这次人家只是给自己一个教训而已,可自己要是再干伤天害理的事,哪天真掉了脑袋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此刻,孙伟裤裆里臭烘烘的,脸上的泪水和鼻涕被风干了,紧绷绷的难受,后脑勺钻心的痛,身上满是污泥,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但是,活着的感觉真好。
回到办公室,*已经坐在这里很久了,看见刘子光进来,*站起来道:“兄弟,有事给你说。”
“嗯,说。”刘子光给*上了一支烟,自己也叼了一支,从腰间抽出一柄银光闪闪的*,一扣扳机,枪口腾出一团火焰,刘子光用它点燃了香烟。
“老四那边,暂时不好动,他有个哥有些背景,动了他,难免吃官司。”
听了*的话,刘子光不由得想起一个人,眉头一扬道:“是不是老三?”
“对,这人以前在治安大队当小领导,后来受了处分,下到市局三产里做事,私下勾结了一些开娱乐场所的,很有人脉。”
“哦……还有什么情况?”
“他们一伙里还有一个警察叫杨峰,这个人就更不简单了,他父亲是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这个杨峰以前是练散打的体校生,后来估计是在他父亲的安排下,居然进了省公安专科学校混了个大专,毕业后就分配到本市当了警察。这个人好色,爱玩小姐,现在在治安大队,专管辖区内的娱乐场所。他吃拿卡要,也通风报信,和一些道上的人物交往很紧密。”
刘子光恍然大悟,到底是蛇鼠一窝,老三老四,还有那个杨峰,都是一路货色啊。不过*说的对,想报仇的话,必须先铲除老四的保护伞。杨峰是警察,自然不能碰,那就从他哥哥老三那里下手。
“谢了,该怎么办,我心里有数。”刘子光道。喜欢橙红年代·壹 风云乍起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橙红年代·壹 风云乍起泽雨轩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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