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远方的客人,为何要以这种方式同我们见面呢?若你们想进入塔中,不妨先与我订下契约,我可以给予你们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礼物。”
随着这个声音,匍匐在地面上的一众教徒瞬间陷入了冰点般的静默中。
“如果还需要愿望,我们早就不必到处修补时空的裂缝和铲除像你们这样的渣滓了!”
一个管理局的家伙肆无忌惮地说着。
“是吗?这样啊。”塔的声音毫无惋惜,“那就不得不结算你们在此造次的罪恶了,威胁到塔本身,就等于断绝了我等一众人的希望,我们的一切都要靠这座塔来维持,因此你们……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跪伏的信徒重复着最后的话,犹如歌颂塔的和声一般。
“嘁,要来了吗?”隆翼和他的同伴们变得严肃凝重起来。
尽管发誓就算看到了三人高的草莓芭菲还是会说话的飞行甜甜圈都不会再惊讶,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还是让我失声叫了出来。
前方三百米范围内的信徒身上忽然喷薄而出翻涌的黑汽,淡淡的水汽凝聚在一起,形成了雾,而覆盖大地的黑雾一齐流动了起来,逐渐浸没伏在地面上的躯体,变成了奔腾的黑潮。
那些身体中冒出黑汽的信徒痛苦难耐地惨叫了起来,抱住头颅在地面上拼死扭动身体,从耳孔和眼睛中都流出了散发恶臭气味的粘液,面色憋得青紫,起起伏伏的滑稽模样就像是要把自己肢解然后吃下去一般。
“喂,你们……”我担忧地走向一个人身边,拍向他的肩膀。
在我触碰到他的一瞬间,肩膀瓦解了,变成了数个肉块摔在地上,发出了玻璃碎裂般的响声。他尖叫着嘶吼着,焦躁的喘息声和神志不清的痛叫混在一起。
地面的肉块很快开始皱缩融化,流出汤水,然后长出芽叶一般的肉苗,迎风晃动,接着他全身的结构都开始崩塌,变成软塌塌的一滩,眼珠,鼻子,嘴这些构造从早已塌下去的脸部向下滑去。皮肤好似格外沉重,下坠的时候从身体上剥落,粉红色颤动的嫩肉暴露在了空气中。
不只是他,周遭一片的信徒全部产生了如此的异变。
我还是没能控制住,吐了出来。
流向塔方向的大面积黑潮流过,吞没了他们的身体。待黑潮流去,地面已是一片洁净,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情。地砖上奇怪的铭纹好似眼睛一样,嬉笑嘲弄着我。
我精神恍惚地抬起头,看着黑雾中隐约透出的物体,那淡淡的剪影让我联想起无比熟悉的东西,只是剪影参差不齐的轮廓让我有些心神不宁。
“那是驯鹿……还有雪橇?”
从散去的黑潮中显露的那东西否认了我的猜想,那不过是具有相似形态的物体罢了。
或许根本不能称之为物体,那是来自地狱深处,丑陋与形秽的结合体。
用多人的身体糅合而成,散发令人作呕的异臭的巨大驯鹿站立在空无一人处,它的身体由无数骸骨搭建而成,暗红色的粘滞物搭在骨骼与骨骼之间,随着内部的扩张(我姑且认为那是呼吸)而拉长膨胀,无数细碎的毛发挂在骨头表面,稀疏地散布身体各处,那是死人的头发。
驯鹿的眼睛是无数眼球的结合体,来自信徒的眼球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簇鱼卵般的东西,黑色的瞳孔在空洞的眼白中流动,看向不同的方向。驯鹿的大角由几个纠缠在一起的完整人骨构成,这些骨架保留着临死前一刻挣扎的动态,手臂和腿脚向空中扭曲地伸出。就连挂在驯鹿脖子上的铃铛也是由头骨做成的,随着驯鹿的走动,湿答答的脏器就在空荡的头骨内部发出沉闷的声响。
与复杂的驯鹿相比,雪橇的构造就简单得多,仅仅只是由骸骨构成了框架,然后在框架上蒙上了一层皮。皮似乎是拼凑而成的,皮质细腻,毫无褶皱,在皮的白色、黄色、褐色和黑色区域间有着明显的接合线,每一块皮都有着颜色的差异,但整体的色调有些偏黄,就像是放在太阳下晒干形成的颜色,更增添了一股陈旧感。
那不像是人世产物的外貌几乎将我压垮,究竟是什么样的圣诞老人才会乘上外貌如此恐怖的工具呢?
与我的反应不同,管理局的人显然要淡然许多,但依旧是掩饰不住地厌恶。
“不管看几次这玩意都还是一样恶心啊!”
“献祭人命造出来的东西,能好到哪去?”
“虽说是工作,不过我是真心希望这破塔能赶紧他妈的毁灭!”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从匪夷所思的位置取出了什么,在我惊诧地望着他们的时候完成了变身。
他们变身成了各种各样的假面骑士……是试炼者吗?!
与此相对的,雪橇车的周围,也从地砖中浮现出了成群的怪物。
怪异的嚎叫响彻四周,还存活的信徒纷纷远去,塔前只留下了成群的怪物形成的防线。我毫不怀疑那就是已死去的信徒的亡灵的化身,只有丧失一切希望死亡后,才会以如此丑恶的姿态重新出现。
“隆翼,去吧!去塔的里面,这里就交给我们!”
“找出随便利用这帮白痴,制造出这种东西的混蛋,把他给我打成猪头!”
管理局的人怒吼着,向怪物们发起了进攻,那些怪物中有我熟知的物种,也有从未见过的生物。
这种维度的战斗,已不是危险等级只有3.2的我能够介入的了,我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管理局的人奋力在怪物中为隆翼打开了一条通道。
隆翼冲向塔,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对我说道:
“年轻的试炼者,你就赶紧离开吧!这件事与你无关,我们也没想到异变竟然已经蔓延到了空间当中。不想死就别再靠近了!”
我看着他的身影向着塔不断靠近。
我的脚忽然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沿着那条被打开的通路,追逐着隆翼的步伐,一同冲向了塔的入口。
“你想干什么?疯了吗!”
尽管害怕得快要动不了,很想要一走了之,但我还有事情没搞明白。
为什么这座塔会突兀地出现在我们的空间,为什么那么多人甘愿为塔献出一切,为什么新时空管理局的家伙要随意地夺走那些可悲的生命。
还有那躲在深深的塔之中,背后利用着那些无辜的人的家伙,到底是谁!
就像隆翼的同伴所说的一样,我也无法姑息这股怒火啊,不仅仅是因为好奇,误入歧途见证了这一切的我,怎么可能就这样看着呢!现在就转身离去,再也无法得知后续,可不止是一个晚上睡不着觉的事,恐怕在我余生的每一个夜晚,都会因为今日我的逃避而惊醒!
我和隆翼一起穿过高而窄的入口,进入了阴森恻恻的塔中。
入口没有设置大门,我们就这样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其中。
“真是伤脑筋啊,你居然跟进来了。”隆翼耸了耸肩,“我的同伴最多再拖住它们一会儿,很快你就会被成群涌入的怪物碾碎了!可怜至极,枉我们对你们的一片栽培啊,活在明处的人。”
“……什么?那是什么意思啊,喂!”
我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中,转眼间隆翼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这时我才注意起身边的环境来,说起来刚才起就安静了许多,进入塔后,塔外的一切喧嚣似乎就被隔绝了。
塔一层的大厅无比宽阔,但也无比空旷,周身超过十米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了,能看清的只有眼前的地板,明明门口没有设置门,但光似乎依旧照不进来。再没有止境的黑暗中,寂寥不断蔓延,在虚空中我似乎听到了不存在的声音。
无数的人们在痛苦地悲鸣,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泫然哀泣,无数信徒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塔,不知究竟隐藏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它是仅仅作为一座塔,还是什么的象征?
但是现在这些问题我都无暇去想了,因为我发觉我可能面对着人生中最严峻的问题。
“哒,哒,哒……”
身后响起的脚步声让我寒毛竖立,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
那是谁,难不成隆翼又回来了吗?
不,不是的,那个脚步声不是他。我闭上眼睛,汗珠从额头侧泌出,随着脚步声的接近,我在脑海中具象出了那个不断靠近的人形。
会不会回过头去,看见的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呢?还是说是面目可憎的怪物,或是面部蛀满了空洞的鬼怪?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在心中我一次又一次地祈祷,那个东西能够赶快离开,不要逼得我不得不和它对视。
但是事与愿违,脚步声继续靠近着,似乎踏在我心中的那根弦上,我的胸中充满了心脏加速跳动的声音。我几乎想哭,为什么我非要忍受这样的折磨呢?
不对,是我自己决定要踏入这座塔,既然如此,就要坚持到底。
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耗下去也不是办法,那么就倒数三二一回头,好好看看对方的真面目吧!如果是那个可恶的塔主人,就用我引以为傲的赤心少林拳把他揍得鼻青脸肿。
我在心中默默读秒。
三……
脚步声还在从容不迫地接近着。
二……
似乎是察觉了什么,脚步的主人产生了一丝迟疑,迈出下一步的速度慢了许多。
一……
脚步声完全停住了,我听见了对方惊讶地吸气的声音。
就是现在!
我猛地回头看向身后,出现在那里的确实我从未想到的人。
“雅、雅琳?”
昭阳就站在离我五步远的地方,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为什么……昭阳会出现在这里?
霎时间,无数情绪在我心头交织,我有无数句话想对他说,但是却又无法开口,自从上次一别已经过了许久,但他的身影依旧时常出现在我的记忆中。与他共度的那些时光,是我这一生最为珍贵的宝物。
因此,我害怕眼前的他只是一副幻象,只要我一发出声音,就会从我面前消散。
“喂……怎么了,你真的是雅琳吗?”
昭阳一脸疑惑地走近,把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可是,他说话时吐出的热气,还有挥手扇动的空气,以及身体散发的微弱热量,是如此真实地存在着。
“昭阳……”我忍不住叫出了他的名字。
“太好了,真的是你啊!”他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来这里真的会遇上好事情啊,原来那家伙没有骗我。”
他说话时,把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从手心传来的阵阵温暖治愈着我因紧张而僵硬的肩膀。
不好,一不留神,眼睛就有些湿润了……
“话说回来,我刚才真的是不敢认啊,你的体型居然又变成了这幅苗条的模样。真不愧是陈小姐!”
“陈小姐”是昭阳在平时与我开玩笑的时候对我的称呼,而稍微严肃的时候则是会称呼我为“雅琳”。虽然有些直白,但我并不觉得僭越,身为相互信赖的同伴,我已经默许了,被他这么亲密称呼的时候,我觉得他一是信任着我,感觉很开心。
我拼命忍住即将溢出的泪水。
“什么嘛,真不会说话,笨蛋。”
“不过雅琳,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塔里面呢?”
“说来话长,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我都觉得这会不会是一场梦,而我眼前的你只是梦里的人物……”
“真是巧了,我也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毕竟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
我对昭阳的说辞感到了一丝疑惑。
“为什么?还有昭阳你为什么也会在这个地方?”
“说来你不要吓到,我今天忽然接到了一封信,拆开信封读完后,就莫名其妙地发觉自己已经在这个地方了,在现实中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啊。”
“信……?”
昭阳的话中出现了我未知的信息。
“啊,就是这个……”昭阳忽然想起般从口袋中掏出了信和信封。
我靠近看向了他手中的信。
信封上画着圣诞帽和圣诞树的图案,上面没有写地址,只写着“昭阳敬启”的字样。
而那张十六开的信纸上,则是涂涂抹抹写着潦草的英文,我勉强辨认出了他写着什么。
“很高兴你能够打开这封信,这是我无上的荣幸,此外也要恭喜你,得到了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临近圣诞节之际,我想要送你一个特殊的“礼物”。
至于为什么会选中你,缘由有许多。在各个世界中都有因为自己曾经的过错而后悔终生的人,而我的存在就是要给那些人以希望,同样,你被我选中,就意味着你心中有着一道无论如何无法跨越的壁障,那就是你的心结。
读到这里,你可能以为我是想替你实现愿望,然后理所当然地怀疑我是个骗子,但并不是这样。我更想从你这边得到一些东西,人对于失去之物的留恋可以创造许多事物,而其中更是有闪耀着光辉,能够创造出辉耀之物的人存在。
那个人就是你,你与其他人不一样,我希望你能够协助我,成为塔的奠基人,跨越无数世界的力量将会在此开花结果,然后就能与世人共享这永恒的果实。
我诚挚地邀请你来到我的塔中做客,期间我也邀请了另外一人,不论是单独前往还是结伴而行,我希望你们能够登临高塔,跨越一路上的艰难险阻,来到在顶端等待着的我的面前。这样就能让我们共创未来,实现你那尚未实现的愿望。世界不该充满绝望,我们要让希望充满每一个悲苦的人的心中。
奋进吧,登攀吧,若想摘得星辰,便要担起摘星的罪过。塔就在那里,向你们敞开着,登临顶峰便可屹立于众生之上,获得逆转不可能的力量。
一切都为了我们所欲拯救之人。”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最下方的落款是“尼古拉斯”,后面的内容被墨水的污渍遮挡住,无法看出写的是什么。
“这家伙是小明吗?写什么都能弄脏。”昭阳以他的一贯风格吐槽着。
我反复咀嚼信上的内容,却还是有些不明所以,这封信可谓写得极其含糊,许多重要的点都在闪烁其辞。
但是塔的主人给昭阳写这封信,肯定有他的意图。
“也就是说,昭阳你是被塔的主人邀请来实现愿望……不,是共同实现愿望,塔的主人似乎也需要你来为他实现愿望!”
“呃啊,可我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啊,果然是在做梦吧。雅琳你呢?”
昭阳把话题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也希望我是在做梦……只是这场梦太逼真了,而且……”说到最后,我沉默了,那是无论如何我不想记起的回忆。
“对了,还没问你的梦的内容呢。”
听到他这么说,我的心被谁揪住了一般痛了起来。
“……这是一场,噩梦。”我缓慢而沉重地说着。
昭阳露出吃惊的表情,“你遇到什么事了,能不能告诉我?”
我把在外面看到的塔的事情,信徒的事,骸骨的事,时空管理局还有隆翼的事全部告诉了昭阳。
我想要告诉昭阳,想把信徒为之献出生命的希望,塔的主人恶意的利用,还有我的坚守,全部都告诉他。
“竟然还有这种事……!”昭阳听后恨恨地握紧了拳头。
“如果真的像管理局那些人说的,那这座塔应该是处于时空的裂缝中,同时存在于多个世界。”我梳理着脑中的内容。
“虽然不知道那帮家伙是什么人……但这种做法……!”
昭阳说到一半,忽然停止了,之后才说道:“如果说新时空管理局是为了维持时空的稳定,塔同时存在于多个世界,各个世界的人成为了塔的信徒,塔能够挽救失去之物的愿望,还有信徒的恶行……那这些串接在一起的话……”
随着昭阳的讲述,在我心中那副图景似乎变得豁然开朗,之前被我忽略的东西在此刻被连接上了。
我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为了塔而不惜一切代价阻拦管理局的信徒们,还有对塔和信徒恨之入骨的管理局的家伙,以及那虔诚的跪拜,血染的驯鹿。
还有信中的内容,在我脑海中不断回荡。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在远离塔而去,我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但我就是感觉到我正在离开,面前的现实变得虚幻朦胧,昭阳的身影也看不真切,他的声音就像是从远方传来的一般。
我的意识逐渐远去,沉沦于温暖的黑暗当中。
在最后一刻,我扯开嗓子大喊了起来,无论如何也要传达到。
“昭阳,那些为了重拾希望而沾染罪恶的人,请你拯救他们的灵魂吧!!”
在最后一点视觉中,昭阳向我伸出了手,张开嘴喊着什么,但我已经听不见了。
意识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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