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夏雪从不信命,她觉得自己能够活到现在,是自己的运气。
可当身边的人像被卷入无形的漩涡之中,最后都离开了她,让她不得不对命运低头。
接下来的一个月,慕容风不仅借着临川血案,拔除了朝堂时两个一直跟莫氏关联甚深的两朝元老,还在朝堂上彻底洗清了夏雪的冤屈,也对夏家做了补偿,将夏元吉追封为公侯,还将夏奕朗封为北海侯。
只要他一满十四岁就可以得到一处属于自己的封地,这几乎是已经将夏奕朗的一生都做了完满的安排,富贵荣华无可比。
夏雪的幽禁被解除的那一日,她带着夏奕朗一起去给夏家人上香。
这一片墓园是楼清明替她安排的,说是择选了最佳的风水地。
“奕朗,虽然你生在姜国,但我们家都是大历人,不知父亲之前是否有跟你提过?”
夏奕朗其实对她这个长姐又敬又畏,在她跟前都不太敢大声说话,听到这一句话时,他才没忍住,一边痛哭流涕,一边默默点着头。
夏元吉曾在酒醉之后也说起过自己在大历官居五品的经历,但在清醒后却只字不提,唯希望夏奕朗将来能登仕途,一展抱负。夏奕朗心里自然是清楚父亲是把自己未尽之志都加到了自己身上。
虽然他只是一个庶子,却也是夏家唯一的男丁,他年纪小却不妨碍他想要比父亲做得更好。
“来,这是大历的风俗,在亲人墓前敬上一杯青冥酒。”夏雪亲手将酒杯斟满之后递到他手上,顺手又用帕子将他眼泪鼻涕擦干。
夏奕朗这才一边抽泣着,一边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将酒水洒在碑石脚下。
“发生这种事,非我所愿,但你也该明白,就算长姐嫁入王庭,实则依然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若你不能变得强大,将来亦会有受制于人,身陷险境的一日。”说着,夏雪扶着他瘦小得肩头,轻叹了一口气,才又继续道。
“我会请一个师傅从明日起专门教授你跟珵儿习武,你要好好用心学,读书可明心智,习武可强体魄。也许有一日,到了长姐也无法护你的时候,这世上能保护你的只有你自己。你懂吗?”
夏奕朗神情凝重地回望着她,用力点了点头。
“不用想着替家人报仇,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你有自己的人生要走,漫长的岁月里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这也是我们的父母最想看到的。”
这些话虽然不知道夏奕朗能不能明白,但夏雪还是说了。
她是最清楚仇恨能带给人什么,曾经的她便是如此执迷不悟,可她已经回不了头了,所以才不想夏奕朗继续陷在里面。
若真要追究起来,姬康,燕王姬旻,慕容风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夏家人的后事总算是处理完了。
那些无辜被牵连的仆役,夏雪已经让人按每一户都送去数目不小的帛金,虽然这对他们来说,永远都不可能填补损失亲人的伤痛,但至少可以让活着的人改善生活。
回王宫的马车上,她只觉得身心俱疲,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从未有过的孤独跟无助。
她这一个多月从未流过一滴眼泪,却在这时如决堤一般,洪泄汹涌,无声地痛哭了起来。
一直哭累了,哭得背气,她靠在车厢壁上几乎是昏死过去。
等夏雪再次醒来之时,她人已经躺在太吉宫内。
又一段记忆的空白,忽然让她有些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