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中水雾弥漫,有水滴沿着女子的玉白道袍滴下,恍恍惚惚间,那水滴也好似熏染了女子周身淡而轻缓的香气。
那香气明明不浓郁,却十分沁人心脾,弥散在空气中,如梦境般朦胧,又似月色般缥缈。
若是今日在这灵泉之中的弟子不是晏寒舟,而是琉璃峰中任何一个仰慕苏清欢的门徒,只怕嗅着这香气,再看着那张出尘绝色的面容,早就心如擂鼓,受宠若惊了。
……
只可惜,在这儿的人偏偏就是最厌恶苏清欢的晏寒舟。
少年灵泉下的手紧紧地攥着,眼中是如暗夜般深浓的墨色,一片浓到化不开的阴郁。
他竟然将这个蛇蝎仙尊错认成了自己母亲!
何其可笑!
——明明这琉璃仙尊身上这玉颜花的香气,他再熟悉不过了!
……
他这个“好师父”看着光风霁月,一派目下无尘的模样,但其实不仅人品低劣,还是个“非梧桐不栖、非澧泉不饮”的矫情人物。
修仙者到筑基便可辟谷,即使真要宴饮,也最多就是偶尔吃吃灵花灵果,略略满足口腹之欲罢了。
但苏清欢却截然不同,仗着自己是一峰之主的身份,十分肆意妄为。
她每日都要饮用琉璃峰峰顶那株千年玉颜树的花露,这花露调制难得。
一定要派人在朝阳还未曾升起的时候,就去采下那玉颜树枝头最鲜嫩叶片上的露水,混合花瓣捣碎,调和成佳酿。
为仙尊做这样的差事,做一日两日或许觉得能博苏清欢一笑也不错。
但是如果让你日日如此,而尝这玉颜花露的仙尊却习以为常,丝毫不会给你好脸色看,你还会觉得这是一个好差事吗?
而且那千年玉颜树生得极为高大,长在悬崖峭壁之间,对于御剑不熟练的弟子,只怕还容易摔得粉身碎骨。
就算没有出任何岔子,每日都要如此早起,还好处全无,谁不想偷懒?
起初是由琉璃峰的杂役弟子轮换着做这件苦差事的,但就因为苏清欢实在不待见晏寒舟,久而久之,那些杂役弟子便也对这个师尊关门弟子再无半分尊重。
径直将这采摘玉颜花露的苦差事,全部压到了晏寒舟的头上。
而晏寒舟能反抗吗?
他以前不是没想过反抗。
可是如果往上诉苦,旁人还会觉得他这个徒弟对师尊不够心诚。
更何况,苏清欢本就极为不待见他,只怕知道这事儿,还会再将琉璃峰上下大大小小的苦差事统统积压到他头上。
对于这种明里暗里的欺辱,晏寒舟早就习惯了。
……
闻着那十分清新的玉颜花香气,在看到苏清欢那张冷淡平静的脸,晏寒舟心中的厌恶愈发深浓起来。
——这个蛇蝎女子,如何能配与他母亲相提并论!
晏寒舟父母在正道面前自戕而亡的时候,晏寒舟才只有六七岁,那时的他还懵懵懂懂,不明白死亡的可怕之处。
晏寒舟甚至不清楚父母为何要死,然而他却始终记得,父母生前对他慈善温柔的宠溺。
即使双亲面貌已经模糊不清,无法再完全想起,可是那种被捧在掌心里的感觉,却是晏寒舟这惨淡人生里,唯一的一点亮色。
他曾经以为眼前这个白衣仙尊救了自己,或许他失去了父母之后还能有师尊疼宠,可笑的是,那样的善待,此生再难有了。
……
“怎么一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