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子上的肖然是焦急的，他的手一直插在口袋里握紧着那部手机。他的视线在四周打量着，就是不敢正视眼前的人。他舔了干裂的的嘴唇，拿起了桌子上的纸杯喝了一口开水。
身边有这么个人就很开心，虽然没有多说什么话，但是也在组织着语言。因为那么多年来肖然不曾在自己的生活里出现的学长突然出现了，对于寂寞的王图图来说是那么的难得。现在的她恨不得立马给远在国外的陈满打个电话，告诉她，她和学长见面了。
这看似起来是件毫无轻重的事情，可就这么件事叫她心里乱了神。
肖然笑了，笑的时候眼角有鱼尾纹。她看的很仔细，甚至说记得很清楚。高中时候的学长眼睛没有这么的臃肿，但笑起来的卧蚕总会让人觉得美不胜收。她笑的时候有个毛病，就是爱盯着别人看。看的认真了，那小脑袋就会歪下去。像极了图德凯在外人眼中那痴汉的表情。
他笑的不自然，甚至说虚假。他现在开心不起来，总担心着口袋里的手机会响起。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埋头就喝起来。病床上的人就是看着他笑，也不说话。气氛怪怪的，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学长，这些年去去哪儿了。”话题总归是需要有的。
“高中毕业就打工去了，”他笑笑，哽咽着。
王图图：“学长，你当年体育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不考个体育大学呢？”
肖然：“家里负担太大，考大学这种事情交给我妹就行了。我嘛，粗人一个，还要赚钱供她上学呢。”
王图图：“可学长……打篮球不是你的梦想吗？就跟迟暮学长和查帅学长一样。”
肖然：“哟，你还知道迟部长跟查帅呢。”
“迟部长？”王图图皱起了眉头。
肖然一笑，“对呀！那时候我们高中体育部部长。”
吊瓶里的水已经干涸了，不知什么时候按下响铃，护士拿着纸笔就走了进来。她看到两个比自己大点的人坐在那里聊着天，悄无声息的就走过去拔掉了王图图手背上的针头。
拔出的针头上沾着血迹，在没有了痛感下，王图图伸出了脖子绕过护士的视线看着肖然。
“不是，”她说：“我的意思……你喊迟部长……会不会太见外，明明是兄弟……。”
见外吗，好像是见外了点。
高中他们的关系是像兄弟，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也不能说彼此之间没有了联系，至少迟暮找过他。他脑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打错了，没有去见迟暮。从那以后，迟暮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肖然苦笑：“都那么多年过去了，关系早就淡了。喊一声迟部长是尊敬，恐怕人家早就忘记我了。”
王图图摇头：“不会，迟暮学长虽然莽了点，但是在兄弟这方面还是很温柔的。”
“你好像很了解迟部长啊？”肖然的手心出了汗，他抓着破旧的外套擦了擦。
……
出了医院，外面的风很大。凌晨两三点的街道只剩下了来往的车辆，肖然给王图图叫了辆出租车，自己就急忙转身寻找哪里有停放的共享单车。
他的背景在冷风显得十分的寂寥，王图图看了眼就泪目了。
那本来应该硬朗的脊梁骨受常年挤压的原因开始佝偻，破旧的外套下不难看出缝了又补的破洞。王图图内心挺沉闷的，她没有让司机开车，就坐在车里安静的看着那个男人四处寻找着什么。
在冷风中寻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一辆被路人遗弃的共享单车。他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上面显示着五六个来点提醒。他颤抖着拨通了手机上的来电号码，开始蹲在了马路边上抹眼泪。
他的声音就像穷凶极恶的罪犯，在意识到自己将被判处死刑之后的那种极度悔恨。他对着电话那头说：“我刚才骑车呢，没看到你打的电话。”
王图图下了车，站在原地看着。
她听不到学长和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学长为什么蹲在那里就哭了出来。她慢慢的走了过去，从包里面掏出了一张餐巾纸。她穿着单薄的白色卫衣，身影被夜色拉长。
叶梓潼又发脾气了，脾气还不小。
肖然过了一个小时都没要回去，她电话打炸了也没人接。最后肖然回电话的时候，那人已经疯了似的发脾气。他没听清楚那人在骂些什么，就觉得脑袋里空空的。他蹲在地上嘴里能喊出来的只有“对不起”三个字，然后电话“嘟嘟嘟”挂断的声音。
这次是他自己的错，明明答应好了那人去买完东西就去回去
他的人生就像一坨烂泥，永远扶不上墙。
他哭的累得，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望着手机发了会呆，脑袋里又开始放空。他盯着手机漆黑的屏幕盯得入神，旁边走来了人也没有发现。他干涸的眼角开始泛红，嘴唇也白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