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的雨点开始从天空上落下,一阵狂风卷入吹灭了屋内的油灯,屋内骤然变得昏暗起来。
但嬴抱月却不觉得黑,只是看着面前的男人。
钱伯方的眼睛此时明亮到了极点。
他已经说出了全部的心里话,却不知嬴抱月会作何反应。
和其他高阶修行者比起来,她实在是太过温柔,但她遇见的那些事,她要承担起的那些事,又格外残酷,如果她不是那么强大,她不会那么痛苦,如果她不是那么温柔,她也不会那么痛苦。
她就像是强大和温柔的结合体,实在是太过特别。
今日他说这些不是想让她放弃她的行事准则,像她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况且即便有所顾忌,她的果决也远胜于他。
他只是希望,她知道有人是不会怪她的。
希望她不被上辈子的事所束缚,依旧还是那个自信桀骜的女将军。
即便世人都不理解她,还有人会无条件地支持她,等着她回来。
看着嬴抱月的眼睛,钱伯方有些紧张,下一刻耳边却忽然传来嬴抱月的笑声。
钱伯方胸口憋着的那口气骤然就放松了。
“你怎么就能那么肯定?”嬴抱月看着他笑起来,“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眼前少女笑得眉眼弯弯,“也许我真的是因为什么蠢念头把自己弄死了呢。”
“就算真的是蠢念头,那也一定是了不起的念头,”钱伯方也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
“谢谢你,”看着钱伯方花白的头发,嬴抱月深吸一口气,“同时,对不起。”
“将军,您不用……”钱伯方皱起眉头,正想反驳,被嬴抱月举起了一只手阻止。
“等我说完。”
“多多,你知道春兰是怎么死的吗?”
钱伯方身体一颤,李春兰的死是整个银蝉卫的心结,虽然没人看见具体的过程,但众人却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因为在银蝉卫中,李春兰是和林抱月身形年龄最相近的。
她死在八年前,死在林抱月之前,存在于嬴抱月本来告诉他自己已经忘记的那段记忆里。
“将军,你想起来了?”钱伯方袖下的手指一寸寸蜷起。
“只有一部分,但春兰是怎么死的,我已经记起来了。”
嬴抱月看向自己的手心,“她死在我的面前。”
“将军,”钱伯方闭了闭眼睛,“我不知道您记起来了什么,但春兰,她一定死得其所。”
在加入银蝉卫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发过誓,如果死,也一定要死在自己心甘情愿的埋骨地。
他相信李春兰也一定是如此。
“但我依旧对不起她,”嬴抱月的脸庞笼罩在雨雾中,一颗颗水珠在她的脸庞边漂浮。
这辈子她是个水法者,比谁都擅长控制水珠,钱伯方觉得他可能再也看不到她流泪。
“我一定会为春兰讨回公道,”嬴抱月静静开口,“多多,你说的没错,我是犹豫了。”
她不希望这个世上再有春兰那样的事发生,她不愿意看到身边再有人死去,但钱伯方的信任让她明白,如果她因此变得瞻前顾后,凡事不去想最坏的结果,她也许会失去更多。
钱伯方今日的话,就像一道惊雷,让她陡然清醒。
不破不立。
嬴抱月走向门口,打开大门,钱伯方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怔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