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殿。
皇帝坐在书案之后,手中捏着的是一张奏折,他面无表情,看得很认真。
“爱卿,欲辞去右相一职?”皇帝终于将手中的奏折放下,抬头看向半跪在桌前的沈自初。
沈自初低头,“回陛下,公良将军已经伏法,臣不该占着右相之位。”
“昨日,小八从护国寺回宫,是由你徒弟墨玉亲自送来的?”皇帝不置可否,瞥了一眼沈自初,拿了下一份奏折开始看了起来。
沈自初抿着嘴,小心的回答道:“玉儿,与八公主很是投缘……”
皇帝勾唇一笑,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她二人倒确实投缘,只是不知你,与贞静贵妃,是何时相识的?”
沈自初的眉头微微拢起,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头却更低了。
“那日墨衣卫死于内宫,当日,有十余名内侍失踪。三日后,附近的湖中捞出一具内侍尸首,而这几名内侍,你告诉我,他们在白日里,都做了些什么?又接触了什么?”皇帝脸上的笑容尽数消散,厉声问道。
沈自初垂下眼皮,掩去了眼中的情绪,恭敬的磕了一个头:“陛下,臣忠心无二。”
皇帝的怒火稍稍平歇,他吸了一口气,目光柔和的看着沈自初,“你的徒弟,两个都是好的,下一任墨玉使,你可想好了,由谁担任?”
沈自初跪在冰冷的地砖上,一言不发,他闭上了眼,从收了墨玉为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场景出现。
皇帝没有指望马上从沈自初的嘴里得到答案,但是他明确的表达了一个意思:老祖宗的规矩是你沈自初废的,那么先前选的继任者,也不能只是那一个了,你既然有两个徒弟了,那么另一个也纳入朕的考察范围吧。
他,要一个足够听话的墨玉使!
“陛下,臣从未教导玉儿任何相关知识。”沈自初伏在地上,头微微抬起,望着桌案前的皇帝。
皇帝此时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想起白日里被众臣联名参奏的场景,就觉得很是厌恶,这其中,就包括了那名既定墨玉使。这个只认皇帝为主,却也是皇帝身后唯一的监督者的墨玉使,真是一个讨厌的存在!
“你既收了两个徒弟,自然不能厚此薄彼。”皇帝拿起了奏折继续看了起来,“自初,金国的人进了长安……”
沈自初一凛,北堂家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大批量的涌进长安城,听说只是为了五个外逃了五年的家臣,这话说出去,谁会信?北堂家族就连抓几个家臣都抓了五年?怕是为了刺探情报吧?
“边关蠢蠢欲动,你去瞧瞧,顺便,弄清楚金国到底想要什么,国库不充裕,战事……能免则免吧。”皇帝摆了摆手,让沈自初退了出去。
沈自初躬身行了一礼,慢慢的退了出去。
“小八很想念玉儿,有空让她进宫坐坐,等小八生辰过了,朕为你二人送行。”皇帝将沈自初方才呈上的奏折再次翻开,用朱笔写了一个“准”字。
沈自初的身形一顿,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等沈自初离开之后,皇帝才将手中的奏折放下,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头,自嘲的一笑,“老祖宗,您设立墨玉使,究竟是为什么?如此不听话的……”
皇帝没有将话说完,将严安叫了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严安跪在地上,拱手对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微笑着捻须,还是这小子看得顺眼,他抬了抬手,“你去查清楚,北堂家族的人来长安所为何事,他们要寻的人又是什么人,八公主生辰之后,右相便辞官回乡了,将人引到他身后去。”
严安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是没有半点犹豫,立马应了。
皇帝满意的让他退下了。
……
沈自初出了宫门,抬头看了一眼刺眼的太阳,已经入秋了,这日头还是这般猛烈。
“右相真是圣眷不歇啊。”
一道声音出现在身后,沈自初转过身去,是尚书令苏味道,两人含笑拱手,“苏大人。”
“听闻玉姑娘前几日又病了,也不知先下身子如何?”苏味道一派温和儒雅,沈自初淡淡的看着他,那苏晚晴小才女之称,看来也是有家传的。
“玉儿体虚,向来如此,苏大人挂念了。”沈自初淡淡的回道。
“并非下官,只是小女心中不宁。”苏味道摇头苦笑,“晚晴总是心中愧疚,那日没有照顾好玉姑娘,到底让玉姑娘受了委屈。”
沈自初扫了一眼苏味道,如果不出意外,他大约会是下一任左相的人选,而当他辞官之后,或许他就是唯一的丞相了。
苏味道笑着迎着沈自初的目光,“右相为何这般看着下官?”
沈自初收回了视线,望向兴庆殿,“方才陛下与我说起八公主生辰,虽说贞静贵妃早逝,但陛下对八公主依旧宠爱,许是要大办。”
苏味道一怔,一个公主的生辰而已,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吗?可那是八公主!八公主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六殿下现在正养在皇后娘娘的名下!
苏味道觉得自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新闻,他对沈自初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大人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