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问叶进了小木屋,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来,原先都是在听风亭附近坐坐,瞧不上这个长相平平的小木屋,却没想到走进来倒是别有一番天地。
“这本是主人自留之处,怠慢了公主,还请公主见谅。”花浅脱了鞋,转过身,躬身去给上官问叶脱鞋,脱了就马上退下了,周到却不失分寸。
在场的女子们有些惊讶,毕竟现在大家用的都是用胡人传入的桌椅偏多,就连衔泥小筑中不少的院子也都是用桌椅的,可是这里却偏偏还是席地而坐。
好在这里大多数都是女子,不会害羞,都各自脱了鞋进屋了。
“古色古香,难怪主人家留作私用。”苏晚晴走在上官问叶的身后,转头打量着四周。
“花叶无间?”上官问叶仰头看着正中央挂着的书匾,“这是谁的字?本宫从未见过。”
花浅一顿,顺着上官问叶的视线看过去,轻笑了一声,“是主人的字。”
上官问叶挑眉,她注意到了花浅之前的眼神,她竟然不知道自家主人在这里写了块匾?
“取的可是佛家彼岸花之意?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上官问叶欣赏的看向这块书匾。
“公主博学广知。”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上官问叶既然转过身,正瞧见墨玉被花好扶着站在了门外。她换了一身冰蓝色遍地金葫芦双喜纹杭绸绸衫,外面披着一层驼底带竹子图案蝉翼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琥珀花纹,柔顺的秀发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琥珀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玳瑁菊花簪,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
墨玉低着头,缓缓的拜下去。
上官问叶愣了愣,她虽然贵为公主,但是皇室血脉却比不过世家贵女,她也向来都是做亲近之态,从不让人跪她。可是这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四品官的家眷,突然朝她行大礼,她有些茫然。
墨玉裙摆一层层的落下,堆在地上,双手抬起,朝上官问叶摆了下去。
上官问叶这才反应过来,墨玉的哥哥可是昭南将军,她父皇亲封的四品武将,现在孩子啊查军粮一案,要是传出去她让墨连城的妹妹跪了她,只怕是……
“墨小姐快快请起。”上官问叶顾不上使唤人了,亲自上前去扶住了墨玉,不让她拜下去。
墨玉抬起头,冲上官问叶眨了眨眼,“公主,礼不可废。”
上官问叶抿着嘴,手下用力,将墨玉的胳膊慢慢的抬了起来:“只是微服出游,墨小姐不必如此,你身体不适,是本宫打搅了你清静。”
墨玉便顺着上官问叶的手站了起来,屈膝也福,“多谢公主。”
上官问叶倒是对墨玉很有好感,毕竟能拉的下脸跪她的世家清贵可是不存在的。她看了墨玉一眼,一想到墨连城现在在做的事情,有些可惜。以一己之力对抗世家贵族,这是何等的狂傲与无知?
“墨小姐多礼了。”上官问叶对墨玉点了点头,“墨小姐昨夜到此的?”
墨玉点了点头,捂住了口鼻轻咳一声,“回公主的话,昨日衔泥小筑有些食材出了问题,下午便出来瞧瞧。”
上官问叶一怔,“衔泥小筑,与你是……”
墨玉勾唇浅笑,“不瞒公主,正是墨玉顽劣之作。”
墨玉低着头,却听到上官问叶的身后传来了不少倒吸气的声音。
上官问叶沉默了许久,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想起先前传言,墨玉送军粮的消息,员额不能还以为只是编造,现在看来,她或许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墨小姐生财有道。”
墨玉挑眉,屈膝一福,“公主过誉,只是幼时吃不饱饭,愈发觉黄白之物重要,这才……”
上官问叶没听过这样直率的表达自己喜欢钱的女子,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倒是苏晚晴,多看了墨玉好几眼,“墨小姐是个性情中人。”
“墨玉白衣出身,不敢同诸位小姐相媲美,只晓得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罢了。”墨玉低着头,淡淡的说道。
陈怜春看着墨玉,忽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了好久,才问道:“你小时候,吃不饱饭吗?”
“家中并无长辈,墨玉五岁时,只余下哥哥一人相依为命。哥哥当时……吃了不少苦。”墨玉深吸了一口气,“不过现在都好了,不会吃不饱饭了。”
在场的都是没有体会过饿肚子滋味的贵族小姐,一时间面面相觑。
上官问叶叹了口气,她倒是知道些饥荒时的灾民是如何生活的,易子而食都只是小事。
“你这块书匾写的不错。”上官问叶转移了话题。
“小时与哥哥饿极了,也在庙里住过一段时日,当时听那些老和尚讲经,也不甚明白,就和哥哥边干活,边讨论。”墨玉弯起眉眼。
“干活?”上官问叶疑惑。
墨玉笑着转过头,“普通人,去庙里吃斋,若是没有供养,也要为佛祖尽些力。不过我们年纪小,只是做些简单的工作。”
上官问叶带着众人,在一旁的席子上坐了下去:“彼岸花的故事,也是那时听到的?”
“是,当时不明白,为什么开花了,叶子便要凋谢。”墨玉轻笑了一声低头,“其实现在也不甚明白,为什么不能一起存在。许是墨玉佛性太低,最后才写了‘花叶无间’这四字。”
有人不屑,只觉得墨玉太过贪心,不理解。也有人若有所思,缓缓的打量着墨玉。
“衔泥小筑,建的不错,每一个院子都甚有风味。”上官问叶赞道。
“能得公主的赞美,是衔泥小筑的荣幸。”墨玉低头。
上官问叶看墨玉的脸有些红,关切的问道:“你才染风寒,不如先去歇着吧,我们坐坐便走。”
“公主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吩咐,今日衔泥小筑只为公主开放。”墨玉吩咐了人送了不少吃食上来,便告辞了。
“她……竟是衔泥小筑的主人?”有人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不敢置信的感慨着。
陈怜春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各色精致的糕点,“只是一个衔泥小筑,只怕一年也能入账不少,难怪能千里送军粮了,这名声,可是实实在在用银子堆出来的!”
“陈小姐慎言。”苏晚晴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也不由得暗自感慨这茶的好,对墨玉多了一分不明的情绪,“墨小姐此举,是救万民于水火,军中若是动荡起来,长安城也无法安睡。”
陈怜春低下了头,拿起了一块龙须酥吃着,只是才一入口,却化了,“这龙须酥……”
“怎么了?”一旁有人关心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