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越和墨玉站在街角,看着那个搬了一堆脏衣服出来的女人。
“雪雁?”墨玉疑惑的问道,“她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雪雁的手上长满了溃烂,像是被人用藤条打了,又长久的浸泡在水中,伤口红红白白的一片,路过她身边的人都下意识的避开了。
雪雁的头发也没有原先那般整齐了,落寞的垂了下来,遮住了半张脸,隐隐约约能看到头发后的狰狞伤疤。
“起初,她不愿意接客,老鸨还以为她在闹脾气,让她歇了几天。可是几天后,她还是不愿接客,老鸨将她狠狠地打了一顿,断了水粮。她就什么也不吃,缩在屋子里,就这样饿了三天,再出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就落了那道疤……”
墨玉震惊,她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第一次感到了无措。
“她原先的琵琶弹的极好,老鸨气极了,便将她的手抽烂了。烂了后,也不准她养伤,赶去了柴房,日日为楼里的姑娘洗脏衣服。我曾救过她一次,当时她发着高热,就快要去了,口里一直叫着沈公子。”
墨玉沉默,跟着雪雁,看着她进了一旁的小巷。
“哟,这不是桃夭姑娘吗?又出来了啊?”
“嘿嘿嘿,你说啊,这人呢,怎么差别就那么大,一个桃夭夭,那可是笑红尘的二掌柜!”
“是啊,就少了一个字,差别怎么就那么大?”
墨玉握紧了拳头,看着前面那个沉默的女子,低着头快步从这些男人身前经过,还得躲避时不时朝她伸出的爪子。
“极乐无间中也有小团体,她当初太红,后来跌的太惨,被人落井下石……哎!墨……白衣你干什么去!”
“雪雁姑娘,整日做这些累不累啊?你陪我……啊!”
墨玉手中的折扇狠狠地打在了那日的腕骨上,将之敲的粉碎,“你在同谁说话?”
雪雁本就害怕,低着头不敢说话,听见了这动静,拔腿就跑。
“哎!”墨玉没抓住她,一脚踢开了挡在面前的男人,追了上去。
“你跑什么?”墨玉拦在雪雁的面前。
雪雁的脚步一顿,难以置信的抬起了头,一双眼直直的盯着墨玉的下巴。她无法忘记,这张脸就算再如何变幻,她都不能忘记,手中紧紧抱着的那盆脏衣服也掉在了地上。
“沈公子……”雪雁下意识的要上前去抓墨玉的衣襟,却在这一瞬间瞧见了自己的双手,惊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抱住了自己的双手,“我……奴……对不起……”
雪雁捂住脸,低着头,想要从墨玉的身边跑过去。
“要去哪里?”墨玉转过身。
雪雁的脚步一顿,眼泪刷的流了下来,滴在伤痕累累的手上,原本她以为已经麻木了的手,却开始发痛。
“不疼吗?”墨玉柔声问道,抬手将雪雁的手拉了下来,心口闷闷的,这一双手,她甚至不知道该抓哪里,没有一块好肉。
雪雁愣愣的,任由墨玉抓着她的手,呆呆的看着她不说话。
“我带你走,好不好?”墨玉朝她扬起了一个笑容。
雪雁一怔,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了,她用力的点着头,声音沙哑的应了一声:“好。”
墨玉从怀中摸出了一方手帕,用力一扯,撕成了两半,小心的为将雪雁的手包好,牵着她朝外面走去。
“白衣。”齐越追了上来,“你……就这么带她走了?”
“我去找严安。”墨玉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雪雁,“先前,是哪位贵人对你做了这些事?”
齐越一怔,他没想到墨玉才听了几句话,就猜到有人对雪雁做了什么。
雪雁犹豫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是,是承议郎家的大公子。”
“承议郎?”墨玉皱眉,忽然想起来了,上次她在诗会是哪个,好像是有一个承议郎家的亲戚说她坏话来着,“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齐越:……
“承议郎招你了?”
墨玉看了齐越一眼,拉着雪雁往前走去,“没,他侄女招我了。”
雪雁小心的看了一眼墨玉,她不是没有打听过墨玉的身份,可是每次都是石沉大海,仿佛长安城中,从没有过这样的一个人出现。
雪雁是认识齐越的,知道这是国公爷家的嫡孙,唯一的一个嫡孙,而他与墨玉是熟识,现在两人仿佛还不将承议郎放在眼里,承议郎在她的眼里,那可是一座大山了。
“你去找严安做什么?他能干什么?”齐越追问道。
严安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帮人做事的人,他代表了皇帝的态度,这也证明了,严安会撇清和所有人的关系。
“我是沈白衣,长安城如何,与我何干?”墨玉转头,朝齐越一笑。
齐越暗骂了一声,“我不跟你去了,要让我爷爷知道,非打死我不可。”
墨玉摆了摆手,“去吧去吧,顺道去趟第四横街,和小桃牡丹说一声,我待会给她们带个人过去。”
墨玉拉着雪雁的手,慢慢的朝严安的府邸走去。
“沈公子,奴……不是传闻中那意思……”雪雁犹豫着,对墨玉说道。
墨玉的脚步顿了顿,叹了口气,“我知道,是我给了你虚妄的希望,你该怪我的。”
雪雁的鼻子一酸,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是明白的。她从不曾想过自己能找到良人托付终生,也不曾想过墨玉这样风光霁月的少年能看上自己,她只是,想要伸出手,摸一摸他身上泄出的光,那道光,名叫自由,叫尊严。
“什么也不用担心,交给我,你会有你的人生,谁也无法夺走。”墨玉拍了拍雪雁的手,淡淡的说道。
“奴家,毁了脸,毁了手,今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