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明王太镇定了,镇定到让她想起四个字:心怀鬼胎。
赵凰歌应声入座,隐秘的与萧景辰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而韶明王像是真的只是请他们过来吃面而已,待得下人上了菜,乐呵呵的招呼人,还不忘感叹道:“本王这些年每逢过生辰,总有一帮人过来,借着贺寿的名义行私欲,那些你来我往的勾心斗角,本王烦不胜烦,但身在其中却无可奈何。今日倒是好了,虽说你们闹了这么一出,但总归给了本王一个清净的生辰宴。”
这话说的真心诚意,赵凰歌却是越发的提高了警惕,垂眸笑道:“今日搅黄了皇叔的生辰宴并非本宫的本意,待得此间事了,还了皇叔一个清白,本宫定然再给您补办回来。
她说话的表情十分诚挚,韶明王看着她,眉眼里满是宽和与纵容:“无妨,本王到了这个岁数,哪里还在意那些个虚的?”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来,今樱花国王生辰,没了外人在,反倒是清净自在了。陪本王喝一杯,如何?”
见他举起酒杯,赵凰歌应声,萧景辰看了看特意摆在他面前的一壶茶,也给自己添了一些,随之举了起来。
三人各怀心思的碰了一杯,韶明王笑的和善,心情极好的喝了,又招呼道:“来,吃菜,吃菜。”
这一顿饭,韶明王就像是抛却了前尘旧怨,半分行迹都不露,唯有脸上的笑容始终不间断,若是不知情的,倒像是普通的家宴一般。
但赵凰歌的心始终都悬着,陪着这人吃完了饭,又听得他追忆往昔:“在上京的时候,本王尚且年幼,说来不怕你笑话,到了封地之后,本王也曾日日对京中方向感怀。到如今年岁渐渐大了,思乡之情也越发的浓重。可惜……”
他说到这儿,神情又添寂寥:“如今的上京,也已然物是人非了。”
韶明王大抵是喝多了酒,连带着话都多了起来。
他说话的时候,赵凰歌就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眸光却是若有似无的打量着对方。
她自然不认为,韶明王是思乡成疾,故而拉扯着自己这个亲人诉说情怀。
这老狐狸,怕是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赵凰歌才想到这儿,便听得韶明王又摆了摆手道:“瞧本王,与你们说这些做什么,没得惹人烦。”
他笑容里带着伤感,赵凰歌便顺着他的话,温声笑道:“皇叔这是说的哪里话,本宫十分愿意听您说,我年岁小,听长辈一席话,十分受教。”
她连敷衍,都仿佛带着诚恳,倒是让韶明王有些甘拜下风。
二人你来我往的过招,面上一个赛一个的诚恳,心里怕是早将彼此都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萧景辰就在旁边看着,偶尔端起茶盏,与之附和一杯。
到了最后,韶明王倒是成功的将自己给灌醉了,老泪纵横,唱起了思乡曲。
他喝的醉醺醺的,唱曲儿的时候,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倒是能听出来内中的凄楚与苍凉。
末了,还是赵凰歌先起身,吩咐下人将韶明王给扶了回去,又嘱咐道:“好生伺候王爷,当心脚下。”
韶明王还醉醺醺的冲她摆手:“本王没喝多,今日是本王生辰,本王高兴!”
然而人已经被扶着走远了。
待得人走后,赵凰歌这才看向萧景辰:“走吧。”
萧景辰颔首,随着她一同离开了这里,回了秀苑。
夜风格外凉,倒是吹散了二人身上的酒气,赵凰歌眉眼清明,不见半分醉意。
到了秀苑后,萧景辰才看出了其中猫腻。
她的袖子……
湿了。
大半喝下去的酒,都被她借着动作,喂给了袖子。
萧景辰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诧异的挑了挑眉。
赵凰歌感知到他的意思,落落大方的甩了甩袖子,轻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虽不知今夜韶明王唱这一出是什么意思,警惕些总是好的。
而现在,被他们所警惕着的韶明王,在回了自己房间后,却是眉眼沉凝。
不见半分醉意。
他挥手示意下人们出去,自己则是仰头躺在软塌上。
夜风顺着窗户吹进来,带着冰冷的寒意。
他长出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听得门的声音轻微响起:“王爷。”
听得来人的声音,韶明王嗯了一声,也不睁眼,只问道:“安排的如何了?”
那人对他这模样见怪不怪,低头恭声道:“回王爷,都安排好了,现下一切正常,只要他们过去……”
他说完后,韶明王方才睁开了眼睛,坐起了身子,想了想,又问道:“着人盯好了,莫要叫人看出马脚来。还有——”
韶明王说到这儿,却是顿了顿,好一会儿才道:“那个贱妇的尸首,可有人来收啊?”
虽说白日里的时候,施留行那老东西的突然到来生了些变故,但小金氏是他的人,对于一个死人的去向,施留行自然是不会干预的。
韶明王当时虽然说了一句将她的尸首喂狗,却并没有真的叫人将她尸首丢出去,毕竟,他还有大用处呢。
谁知他满心打算却落了空。
听得韶明王的话,那人只摇了摇头,斟酌着,小心翼翼道:“没有,几个时辰了,她的血都流干了,却并无人前来。”
这话一出,韶明王微微拧眉:“无人?”
这倒是奇怪了,他都做到了这地步,都无人前来,难不成她真成了弃子?
念及此,韶明王有些心法意乱,复又摆了摆手,道:“罢了,暂且不管此事,既是无人前来,那就留个人守着便成。其他的人都分出去,盯着府衙。届时该怎么做,你们清楚吧?”
那人闻言,恭声应道:“属下明白。”
今日这事情突发,所有人都应接不暇,韶明王倒是脑子转的飞快,迅速的想出了主意。
现下他与李有仁一同被困在韶明王府,算起来,还是自己占便宜要多一点的。
毕竟,韶明王府是他的地盘,他若是想搞什么小动作,其他人根本拦不住。
原本韶明王不打算赶尽杀绝,可现下到了这一步,他若是不将所有事情都推到李有仁的身上,出事的便会是自己。
韶明王长出一口气,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万事小心。”
他倒是不心疼这些人,可是,如今他被盯着,可用之人不多,只能尽量保全他们莫要出事。
得了他这话,那人感激的行礼,知晓他再无吩咐,方才告退了。
等到人走后,韶明王却是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许久未曾动弹。
今夜他借着自己生辰的名义,将赵凰歌他们叫了过来,但愿自己这算盘能打响,莫要让他失望。
……
赵凰歌并不知他们走后,韶明王做了什么,她回了秀苑之后,先去换了衣服,眼见得已然入夜,才打算休息,却听得窗外有动静传来。
是辛夷。
赵凰歌迅速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后,果然见辛夷在与桑枝说着什么。
见她出来,辛夷忙的行礼:“主子。”
见状,赵凰歌应声让人进来,一面问道:“怎么这会儿过来,出什么事儿了?”
辛夷来的确有急事,不过却是好事:“卢修远说想要见您,他有话要说。”
白日里的时候,卢修远因着指控韶明王,所以被士兵们一并看押了起来。
他先前便被关押在府衙,白日里不过是被李有仁给带了出来,现下重新回到府衙,他倒是神情坦荡。
那会儿施留行带人问话,他知无不言,虽说大半是不可考证的,但到底给施留行提供了线索。
赵凰歌已然知道了他跟赵瑾晴的关系,倒也不担心对方会反水,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话要跟自己单独说。
念及此,赵凰歌沉吟片刻,果断道:“本宫这就去见他。”
卢家的秘密皆是关乎韶明王府的,施留行此番举措,怕是也与对方有关。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卢修远连施留行都信不过。
她怀揣着心事,不想出门的时候,却遇到了萧景辰。
“国师也要出门?”
萧景辰神色匆匆,身上换了衣服,显然是打算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