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轮回,日月如梭,幼苗一季一季地种,粮食一茬一茬地割,又到了果实累累的秋收时节。漫山遍野的农人日以继夜地辛苦劳作,只为抢收,莫让阴晴不定的天气毁了沉甸甸尚挂在穗上的子实。
史秸心里牵挂着关乎她家温饱的佃农收成,有些心不在焉。
御史言官之流委实称不上什么风光显赫,不过在小小的隆县那也的确是响当当的名声,提起史家谁不竖起大拇指,赞一个好字。
可惜时移世易,老御史告老还乡,后嗣寻常,朝中无人,史家就逐渐没落,书香门第官宦之家,现如今也不过是普通乡绅人家,哪有当年风光可言。
史家人一向是有傲骨的,不善阿谀奉承,更不喜结党营私相互勾连。在朝中只有清名没有人脉,回了乡只有孤僻没有交际,一家人关起门过日子当然也挺好。
奈何今时不同往日,子女渐渐长大,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再不积极主动打点一番,可能就真的会流落到与贩夫走卒结亲的地步了。傲骨清名的老御史可能无瑕搭理这些人情世故,但作为六个女儿的母亲,史家二房夏夫人,那可就绝不能容忍了。
眼看最大的女儿都十八高龄了,前日媒婆登门,居然要将她说于曾经为奴的乡邻,夏夫人气个倒仰,差点没拿大扫帚将之打出去。幸亏四女儿还算明事理,生怕母亲激愤得罪了媒婆,以后再无人登门拜访,岂不是她们姐妹更嫁不出去,是以好说好散,客客气气地把媒婆送了出去。
夏夫人痛定思痛,收起御史家孤芳自赏的派头,搭了大房的线,带着女儿们来县城参加秋日宴。
秋日宴打着庆祝丰收的名号,实际上和丰收也没多大干系,不过是上层社会交流玩乐的大型聚会而已。
帷幕外传来男人们仕途经济高谈阔论的声音。
史秸回过神,将统计地租的心思转到席面上头,望了一眼绣着修竹的帷幕,心头不禁涌起一点羡慕。年代和性别限制,腹中纵有经纶,也绝不可能参与到那头,不过是望洋兴叹而已。
人呢,最好不要肖想不能的东西。改变不了现实,就要努力地去适应,或许会过得更快活些。比如听女眷们谈天说地也挺有趣。
姑娘们小声议论道:“你们猜方才谁在外面,连县令大人都亲自接见的?”
大家嬉笑道:“谁呀?我们小小的隆县,还能跑来个王子公主不成?”
李挽道:“虽不是王子公主,可也是我等一辈子都可能见不着的人物。前朝宰相后人,如今工部侍郎之嫡孙许坤是也。”
小姐们齐齐呼出一口冷气,对于她们来说,小县令已经是人生中能见到的最大官儿了,再往上,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有点心思的小姐不由道:“那他多大了?定亲没有?这样的人物肯定定了个家世极好极貌美的小娘子吧?”
史秸不由好笑,古人和现代人其实差不了多少,还不是八卦和探秘齐上阵。
“定什么亲啊,这位许公子恐怕是说不到亲,才跑到我们乡下地方来呢。”
“怎么说?那可是辅佐过曾太祖皇帝开国的徐家啊,他家的嫡孙,怎可能说不到亲?!说不得是门槛被踏烂了,挑花了眼,不知该挑哪一个恐得罪旁人,出来避风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