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二爷恨得牙痒痒,心想倒是欺骗一次吧,我不给你安罪名。其他女儿看着,他当老父亲才好借着话给你台阶下,如此你既能少挨手板,我也好借此教育她人。骨头这么硬干嘛,女儿家又不要你上朝堂展现御史之风。
史二爷下不了台,恼道:“来人,拿篾片,给我打!”
半晌,没人应。
史秋战战兢兢地道:“那个,父亲,老嬷嬷随我娘回外祖家了。”
家里就一男一女两个仆人,老嬷嬷一走连个打手都找不着了。
史秸不怕死地火上浇油道:“看吧,连买个仆妇的钱都没有,除了享用长辈带来的红利,还有什么?要不是我祖父和外祖父慷慨,一人赠得一仆人,我们家就要和普通农家一般,日日挑粪种庄稼,天天养鸡喂鸭,和猪狗为伍相伴了!谈何高山流水,伯牙子期!自诩为什么书香门第之家,不过啃老而已!”
这话直戳了史二爷的脊梁骨,他暴跳如雷,也不管什么仆妇篾片了,顺手抓起鸡毛掸子,啪啪啪一气打下。
那声响,委实一点余力都没有留,那阵仗,似要将亲女活活打死。
史秋到底大些,再畏惧也急了,扑上去大喊,“爹,爹,别打了,求您别打了!”
怀才不遇,无所事事的愤懑一直充斥左右,寄情山水实在无奈之举,被女儿这般揭开伤疤让史二爷心中的那根弦彻底崩了。
“滚开!”
史二爷眼睛赤红,手里不停,下棍如雨,瞬间将个娇女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真是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凄凄惨惨戚戚。
几个女儿扑跪到史二爷脚下,齐齐将他抱住,“爹,爹,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史秸狼狈地摔在地上,木然地望着房梁,既不叫喊也不流泪,只缩着身体,心想若是就此死去,再回到言论自由的现代该多好啊。她终究得到了时代的教训,父权之下,焉有她内宅女子的发言权利,她还是把自己的话语权想得太高了。
史秾从来没见史秸这样无神过,眼中的光彩似乎随时都要湮灭,就像当年祖母离世的前一刻。
史秾趴到史秸身前,嚎啕大哭,“四姐,四姐你怎么了?四姐你不要死啊!四姐你不要丢下秾儿啊!”
凄厉的哭声传来,手里断掉的鸡毛掸子啪的一下掉在地上。史二爷脸色煞白,手臂颤抖,愣愣地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亲生女儿,他干了什么?
史秋跌跌撞撞站起来往外跑,撞歪了史二爷也浑然不觉,“老管家,老管家,请郎中,快去请郎中!”
秄、秿、秷、秾抱成一团,守着史秸放声大哭,懦弱无能的样子看得人可气可叹。
史秋跑回屋,恼怒地呵斥道,“哭什么哭,哪里就死了人了,出了事就知道哭!还不去找伤药来给四妹包扎伤口!”垂首低声,“父亲,烦请您让开些,我要带四妹回房包扎伤口。”
史二爷脑子嗡嗡作响,理智回笼,既后悔又无奈,后悔的是不该下狠手打孩子,无奈的是孩子打了就打了,像仇人的目光又是几个意思。父母打孩子天经地义,就是打死了也是白打,需要用那种眼神那种口气对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