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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公孙述(1 / 1)

卒正、连率、大尹,都是新朝郡一级官员的称谓,与汉时太守同义,但第五伦至今没搞懂三者之间的区别。本以为是不同爵位的称呼,但公孙述并无侯、伯身份,却也称卒正,真是奇了怪哉,也不知道王莽是怎么规定的。这位公孙述字子阳,乃是茂陵人士,和老熟人马援、万脩同郡,他刚来就跟第五伦等人认了老乡,相比于蜀音,一口关中话听着倒是亲切。朝扬雄墓冢三拜后,公孙述哀叹道:“吾入蜀为官后,时常听人传颂子云辞赋,颇为喜爱。子云命世之才也,惜哉未能得大用而身殒于京师。”“何必久留常安呢?倒不如早些回归故里,吾一定聘他为本郡祭酒、三老,以厚禄奉养!”公孙述回过头,看准举着丧幡的第五伦,直接握住了他的手,一副领导下问的神态,悲戚地说道:“汝等勿要悲戚,昔时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子云魂魄亦当常存蜀中,为本地士子师法!”言罢还让人赠缚百匹,作为他给扬雄的丧钱。这是极重的礼物了,加上此番话,将侯芭、王隆都感动得稀里哗啦,只觉得公孙述是一位礼贤下士的好郡君。连第五伦也对公孙述颇有好感,毕竟扬雄一生冷遇,能碰上一个欣赏他的人不容易,既然导江卒正态度如此,就不必担忧老师身后事了。众人要在墓前搭建棚屋住上几日,过完七七四十九天丧期才能离开,因为路上走了太久,时间也就是后日了。公孙述遂邀约他们办完丧事后,在郫县中共食,再慢慢叙话。第五伦等人本想婉拒,倒是桓谭虽对公孙述言行不以为然,但当他盛情邀约时,却眼前一亮,替第五伦一口答应下来。“这月余时间,陪着三位孝徒素食藿羹? 老夫都瘦了? 公孙卒正,你你那宴席? 可得办得丰盛些!”……三日后丧事基本结束? 尽管第五伦等人仍穿着素服,却可以去别人府中赴会? 只是酒肉仍得戒忌。“这位公孙子阳,好大的排场。”才到郫县县寺? 桓谭便噗的一笑? 发出此言。第五伦一看,确实,如果说前天公孙述是在听闻扬雄归葬的消息,从他的治所临邛城匆匆赶来的话? 那今日? 却是将一整套郡二千石的仪仗都拉来了。但见县寺门前,四名步卒开道,斧车前驱,鼓吹车壮声威,门下五吏导从? 四名骑吏扈卫。除此之外,又有童骑及兵卒从行? 真可谓辎轺蔽日,车骑满道? 加起来足有百人之众。与外面的排场全然相反的,公孙述将这小宴办得极其朴素低调? 尽管各式礼器摆放整齐一丝不苟? 可放到众人案上的食物? 不过是简单粟饭和当地自制的豆瓣酱,可惜没有辣椒佐色,黑乎乎的。公孙述今日也穿着一身素白,举盏以汤水代酒道:“礼云,行吊之日,不饮酒食肉焉。吾知诸位还要为子云公服丧,居食有忌讳之处,虽然已过去数日,但吾心依然哀痛,便同诸位一起素食!”“多谢公孙卒正!”末了,公孙述又捋须为众人感到遗憾:“蜀中土地肥美,有江水沃野,民食稻鱼,无凶年忧。其山林泽鱼,园囿瓜果,四节代熟,靡不有焉。”“而此地美食也有不少,就像子云公《蜀都赋》中所言……”公孙述闭上眼,竟将里面的一段完整背诵了出来:”甘甜之和,芍药之羹。籴米肥猪,独竹孤鸧。”王隆颇受感动,接着道:“炮鸮被纰之胎,山麇髓脑,水游之腴,蜂豚应鴈……”侯芭亦接上了下一句:“山鹤既交,春羔秋鼠,脍鮻龟肴,秔田孺鷩。”然后二人看向第五伦,这是接龙来了?好在那赋第五伦这些天行走于蜀地,为了对此地加深了解,确实读过好几遍,沉吟片刻后道:“形不及劳,五肉七菜,朦厌腥臊,可以练神、养血者,莫不毕陈。”或许是被这些文字触及心灵,王隆竟又涕泪满面,用衣襟擦拭着道:“夫子是好滋味之人,我初读此赋,便一直馋着蜀地食物,此番南下却没有口福,惜哉。”谁不是呢?第五伦也摇头叹息,他已经一个月没吃肉了。公孙述却道:“哪怕是仲尼弟子为圣人服丧,也不过三年,长留蜀地,不就能尝到了?”第五伦听出来了,公孙卒正这是有意延揽他们几人啊,顿时一乐。不就是辞让么,他太熟了。但不等公孙述再来一番发自肺腑的爱才之辞,桓谭这家伙却不满地拍着案几道:“卒正,小儿辈素食也就罢了,难道老夫也吃此物?”桓谭素来轻狂,说话也不管场合,席间一时间有些尴尬,公孙述拍了拍手掌,让人将说好的美食送上来。食物乃是烤鸡烹鸭之物,桓君山用筷著夹了一块,当着众人饥饿的目光入口慢慢咀嚼,初尝便直道:“好甜!”公孙述道:“蜀人素好滋味,以为豚鸡骛味皆淡,故蜀人作食,喜着饴蜜,如此才风味绝佳,外郡人却不一定吃得惯。”这倒是让第五伦颇为惊奇,原来四川在遇到辣椒前,古时是嗜甜的啊?所有菜都要放糖,甜党狂喜!放的也不是关中常见的饴糖,而是蜀地南方的甘蔗榨汁直接当调料加。桓谭倒是不挑,吃得很是开心,一时间,香气顿时弥漫堂上,第五伦等人嚼着嘴里干巴巴的豆瓣下饭,却得看着桓谭在那毫无廉耻地大快朵颐。这月余时间里,他们对桓谭的放浪形骸习以为常,反而是公孙述有些看不惯,隐晦地说道:“素闻君山大夫与子云公相善,如今他尸骨才刚刚安葬,君山倒是好胃口。”桓谭吮着满是油的手,大笑起来:“有劳公孙卒正顾虑了,难道要我以头抢地,终日以泪洗面死去活来么?”公孙述摇头:“倒不必如此,但吾听闻,君子守丧,吃美味不觉得甘美,听音乐不觉得快乐,住在家里也不感到舒适。今君山食夫肉,衣夫锦,于汝安乎?”这是孔子批评弟子宰予对丧礼质疑的话,桓谭却停著道:“公孙子阳,吾心之伤,汝何以能知?”他起身感慨:”子云曾言,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终。自然之道也。衰老而终,于一生不得志的子云来说,不是痛苦,而是解脱。”“如今子云且偃然寝于巨室,应该高兴才对,而我若噭噭然随而哭之,才是真正的不懂他!”“我心又哀又喜,只有暴饮暴食方能疗伤,唯有箕踞鼓盆而歌,方能忘却,倒是让公孙卒正笑话了。”言罢,桓谭拿起吃得干干净净的漆盘,他这位大音乐家,竟当场坐在地上敲打起来,歌声中笑意连连:“昔仲尼之去鲁兮,婓婓迟迟而周迈,终回复於旧都兮,何必湘渊与涛濑!”注重外在礼仪讲究细节的公孙述无法理解桓谭的狂生作为,有些拿他没办法。话不投机半句多,只不理会桓谭,当他不存在,转向第五伦三人,继续刚才的话题,问起他们之后打算,言下颇有辟除之意。侯芭有些心动,自言道:“我打算在墓前修庐舍,为夫子守孝三年,整理他的遗说。”“孝徒也!有弟子如此,子云之德,媲美仲尼了!”公孙述拊掌,一口应承下了侯芭这三年的衣食起居之用。王隆则道:“隆乃是少府士,愿随师兄守孝三月,便要回京师继续上任。”他其实是想将夫子扬雄曾经走过的山山水水都踏遍,找到他作赋时的心境,加深对老师的理解,说不定也能灵感乍现,作一篇能传世的好文章。看来王隆不能久留了,公孙述直道可惜,目光却早就看向第五伦,对这个年轻人志在必得。“吾去年回京师上计,返于茂陵,邻郡孝义第五郎之名,亦有耳闻,更知道伯鱼与马文渊义释无辜之事,伯鱼还不知道罢?我与马援,不止是同县,更是同里,吾家推门而出,对面便是马宅,吾等从小便相善为友。”还有这般交情?第五伦想起仆从确实说过,马家对面正是公孙府,亦是高门阀阅。第五伦拱手道:“承蒙公孙卒正美意,只是……”他将自己上书从军之事道出,比王隆走得还早,正月前必须回到常安复命。“如此说来,我要与伯鱼交臂而过了,惜哉惜哉。”公孙述直呼可惜。这时候,桓谭吃饱唱够,还喝了点酒,厌烦公孙述的长篇大论,已经开始打哈欠了。第五伦起身告辞,公孙述送几人出了县寺,想起一事来,却拉着第五伦到旁处,低声道:“马文渊自从与那万脩出奔后,便杳无音信,伯鱼可知他去了何处?”见第五伦面有疑虑,公孙述笑着解释道:“我与文渊相善,而吾弟年岁则与其女相仿,倒是想要泽雨轩 zeyuxuan.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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