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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亡国(1 / 1)

马援率军进入清河,如入无人之境。是真正的无人,但见白骨露于野,百里无鸡鸣,清河郡在王莽末年就饱受赤眉及流寇侵扰,新朝灭亡后彻底沦为铜马等军的后院,没有片刻安宁,两年下来,昔日的人口大郡一片凋敝,盗贼流民占据各县,唯一还有“官府”存在的地盘,就是郡城边上一小圈。军中对清河并不陌生,马援在过去一年间在魏地、河内讲兵肆射,伐琪园之竹,为矢百余万,扩军至两万人,又征募了大批从清河逃到魏郡的流民,得四千余,如今便以其为先锋。等马援抵达清河郡城清阳县时,清河太守谷恭便持帚出迎,但见跟在他身后的当地父老、豪右都瘦巴巴的,颇为颓唐,清河连续两年没好好种地,还曾经被铜马军围城长达数月,如今陈粮已吃尽,城内著姓将犬马统统杀了吃,如今已经混到得喝稀粥的程度。马援笑呵呵道:“谷太守昔日向魏郡求救,我今日便奉魏王之诏,前来相援了。”谷恭嘴角微动,好歹忍住没骂出来,他向魏郡求救,是两年前第五伦还做太守时的事了!可第五伦只扫门前雪,不管他家瓦上厚霜。但迟来的救援总比不闻不问要好,谷恭虽曾归降北汉,但对汉家并无忠义留恋。这谷恭的祖父是大名鼎鼎的汉使谷吉,被郅支单于所杀,引发了陈汤的远征;其父则是名士谷永,作为王氏党羽,谷永放着飞扬跋扈的王氏五侯不管,却前后上书四十余次,专门抨击成帝与后宫之事,比如把自然灾异归咎于汉成帝后宫没有雨露均沾……后来新朝建立,谷氏也得到了优待,像谷恭这样的人,若是汉家强势,自然讨不到好果子吃。但北汉虚弱无力,对清河的流寇无可奈何,甚至没法派人来顶替谷恭位置,他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眼下谷恭已经将马援当成了救星,这清河太守,爱谁当谁当,谷恭只求能快点将烫手山芋送人,他宁愿回长安做一个富家翁。马援也看了县城中空空如也的仓中,连耗子都被人抓了吃光,顿时有些犯难。他本欲来清河补给一番,继而北上信都,直捣铜马老巢。可这清阳满城皆有菜色,甚至得靠他们的干粮来救济,根本指望不上。再一问谷恭清河郡局势,更是哭笑不得。“所以从半年前起,谷太守能控制的地域,就只剩下郡城了?”谷恭也不惭愧,能守住郡城就不错了:“清河郡一共十四个县,除了清阳城,其余十三个,全在各地豪右及各路盗寇手中,有尤来、青犊诸贼。”“三年前,清河有户二十万,口八十余万,如今聚集在郡城的人口,百分之一而已,放眼全郡还活着的人,恐怕也不到一半。”“清河以北的信都、河间,幽州的渤海等郡,皆是如此!”这件事让马援颇为头疼,如此一来,在昔日富庶的河北行军,就跟在荒漠里没两样,沿途根本得不到粮秣补给,甚至还更危险,因为一旦分兵,随时可能被各路武装袭击,为了一口食物,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而铜马军根本不存在什么后方,如今只跟着刘子舆盲动,哪有粮食涌向哪,等吞完真定王、赵王的地盘,下一步指不定就要往南来了。“攻则无利,倒不如在秋收前后先守,以逸待劳。”马援虽然骁勇,但也会用智,发觉事态发展超出自己设想后,他立刻改变了方略,只留兵在清河守备,好第一时间观察铜马军动向。同时让谷恭派人前往清河十三个县,乃至于隔壁的信都、渤海等郡,邀约各方势力派人来此相会,共议大事。既然河北如今一团乱相,那各地豪强纵有思汉之情,也远不及思安强烈,和谷恭一样,谁能恢复河北秩序,他们就会举谁的旗帜!而马援也当过贼,对贼寇的思维颇为了解,明白这些人最在意的,是他们的地盘:“只要尤来、青犊诸寇能尊魏王号令,皆可为校尉。”马援预期,河北的归属,最终会由铜马与魏王来做个了结,而影响胜负的关键,就在于各路中间势力会倾向谁、帮助谁!马援现在就要对他们加以争取了。旋即,马援又立刻给长安上奏写信。“我此番就替魏王来一出跑马圈地,传檄而定。”“他得一口气,许出好几个郡守、几十个县令、都尉的印绶,加起来上百个官位了!”……夏日将近的六月份,为了搞好内部建设,迟迟没有开张的魏国,在渭北多达上百万石的田租入库后,终于开始加速魏王一统北方进程。东有马援在河北大地横行,下广平、取清河,开始思虑为更远的对抗做准备。而景丹也将上党大部已夺取,只剩下长子县负隅顽抗,这位前将军开始移师于太原,虽然从河东走鼠雀谷难行,但从上党往北,过羊头山世靡谷的道路就要好走许多,但第五伦此役不仅发兵,亦有伐交。一位特使便冒着季夏的靡靡飞雨,从上郡走西河,秘密抵达了太原城郡守府,拜谒北汉太原郡守郭伋。“郭公别来无恙。”一口熟悉的茂陵话,却是魏王的少师杜林,他亦是郭伋的小老乡。郭伋年过六旬,见到杜林后亦颇为高兴,执其手感慨道:“自我在前朝天凤年间出任并州牧以来,便多年未见伯山了。”杜林笑道:“细侯公比过去更精神了。”“老了。”郭伋道:“还记得上次在茂陵同聚时,你尝教我古文尚书,如今年纪老迈,竟忘得差不多了。”“是细侯公不耻下问,不因后生年轻而轻视。”杜林道:“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往后细侯公若再想看古文尚书,林一定不藏私。”郭伋感慨:“遭逢乱世,还有那样的机会么?”他指着杜林道:“你我各为其主,伯山此来,想必不为谈经叙旧,而是替魏王做说客吧。”“细侯公误会了,林此来,不过是给你送几封信。”杜林打开随身携带的竹筒,里面放着纸做的信,颇为轻便,他先奉上了第一封。“此乃大侠陈孟公(陈遵)手书。”陈遵虽然和郭、杜不是茂陵老乡,但他素来任侠好义,曾经去茂陵拜谒汉武时豪侠郭解的墓葬,而郭伋正是郭解玄孙,二人因此结识。也有几十年交情了,郭伋在王莽朝做到并州牧,还是陈遵举荐的。“我听说陈孟公随王邑去了昆阳,还当他不幸战死了,岂料竟回了关中,还做了魏王的京兆尹。”郭伋看着陈遵信中所言,为老朋友感到高兴,又道:“陈孟公黑白两道通吃,魏王用他做京兆尹治剧,真是用对人了。”“吾主知人善任,绝不会埋没任何一位贤才,不论其在汉、新是否为官封侯,只要未曾虐民,便都会既往不咎。”杜林尬夸了一番魏王,旋即奉上第二封:“此乃少府宋弘之信。”前一个是郭伋老友、举主,这后一个,就是他同僚、前任了,郭伋这并州牧,接的就是宋弘的班。相比于陈遵的叙旧约酒,一贯严肃的宋弘就丝毫不客气了,在信中将郭伋好一番数落。斥责他怎不识天命英主,而降冒名顶替的刘子舆,他们的祖、父在成帝朝也做着大官,这种把戏能骗愚夫愚妇,瞒得过他们么?痛斥郭伋糊涂!这种事,郭伋岂会不知?但大半年前天下局势混乱,魏军止于河东,真定王刘杨抢先一步抵达太原,郭伋当时对第五伦这以臣叛君的家伙心怀疑虑,又不想太原遭刀兵之灾,遂服从了北汉,但太原仍控制在他手中。阅罢后,郭伋只擦汗:“宋仲子还是这样肃穆难尽啊,观其言,不由浃背。”杜林道:“但魏王却认为,细侯公当时是迫不得茂陵郭氏宅第、田亩、族人,乃至于郭大侠之墓,都妥善派人守护,乱世里也未有侵犯。”“真的多谢魏王……“郭伋又道:”但我听传闻说,魏王大肆杀戮渭北豪强,足足灭了三十余家啊……”“皆是欲谋乱接应刘伯升之辈,死有余辜。”虽然杜林对第五伦此举也颇有微词,但既然是说客,立场得站住了,只道:“五陵士人颇受重用,三月时,郎官考试选士三百余,五陵人占了一半。”“而吾等茂陵人在长安朝廷也备受重用,马文渊为国尉,耿伯昭为车骑将军,万君游为卫将军,连我也添作少师,若是细侯公亦在,往后朝会时,茂陵乡党都能凑七八人。”这是动之以乡党之谊啊,也是杜林一介书生,敢跑到太原来的底气,他知道郭伋念旧。杜林其实不算一个合格的说客,叙旧情可以,但说起形势就只会一两句了:“眼下河北混乱,刘子舆假帝引铜马屠城,真定王、赵王混战不休,民不聊生。而前将军景丹已兵临太原,细侯公难泽雨轩 zeyuxuan.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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