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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3章 不识大体(1 / 1)

也不知是事有凑巧,还是心有灵犀,与长安音讯不通的徐州彭城,称帝前夕的吴王刘秀,竟也晓有兴致地与人议论起“新何以亡”的大命题来。但相比于第五伦谋划已久,一环扣一环的舆情调查,刘秀这份过新之思,只是因为他在彭城遇到了一个人。“孤当年身在太学,早闻桓公之名,不曾想桓公竟避乱于淮南,若非桓公族侄桓春卿为议郎,告知于孤,孤险些就要与大才失之交臂了。”能让刘秀如此礼贤下士的,便是大名士桓谭,桓谭在老家沛郡被赤眉俘虏,沦为牛吏,又因病与弟子刘盆子等人分离,留在淮北,幸亏有同行的儒生拼死帮他,设法渡过淮河,进入刘秀控制的淮南。桓谭就这样辗转于江淮之间,病养了一年多才稍稍好转,等能自己走动了,他听说第五伦已称帝,横扫北方,寻思着去投奔,却在渡淮时遇上了逃难到此处的族人,同属于龙亢桓氏的族侄桓荣,他年纪小小,却已经投奔刘秀,做了一个“议郎”,兼着县令的活。于是桓谭便没法隐匿身份北归,而被侄儿一封上奏叫刘秀知晓,被刘秀请到彭城,成了座上宾。桓谭见识广博,且与第五伦关系莫逆,这是他被刘秀重视的主要原因,但刘秀给桓谭的第一印象亦极好比桓谭初见第五伦评价其为“乡里之士”可高了去!本以为刘秀以昆阳之战起家,又是南阳土豪,为人或许武断倨傲,岂料一见面,却是彬彬有礼的儒王之相。他不仅对五经略通大义,即便在这天下未定之时,亦手不释卷,每到一处,都投戈讲艺,息马论道,博得士人喜爱。才一个照面,稍稍对谈后,桓谭就在心里暗暗颔首:“若论经学博览,政事文辩,伯鱼虽是扬子云之徒,然尚不如刘文叔也。”桓谭看向自己的族侄桓荣,他才十七八岁,跪坐在旁,看向刘秀的目光中,满是景仰,也难怪这小儿曹对刘秀如此倾心,非要拽着自己来见,确实不俗。更让人惊奇的是,刘秀见了桓谭,没有因为他见过公孙述,且与第五伦相善,就问自己与他们孰优孰劣,反而问起他一个问题。“近日孤常常在想一事,昔日王莽本已篡位成功,形势大好,何以短短十五年内,便失天下?桓公在朝中多年,常能谒见王莽,但又孤傲不群,想必早见新莽土崩征兆,还望指教。”问新朝政治得失,这意味着刘秀刚结束大战,就开始寻思治国之事,要矫前朝之过了。也难怪,彭城才遭大乱,如今刘秀竟已着手恢复生产,粟麦来不及种,豆子却得撒上,其部曲虽然多有劫掠之事,但总体上还在刘秀控制之下,且官员都衣冠整洁,颇有前汉威仪,将一些遗老感动得稀里哗啦。但不包括桓谭,他是狂士,一向吃软不吃硬,既然刘秀如此谦逊,也不吝赐教。然而桓谭一开口,却不贬王莽,反而夸起那老头子来。“王翁有三个过绝世人之处。”桓谭在王莽禅代前,也是他的崇拜者之一,鞍前马后做了不少事,对王莽的风采记忆犹新。“他的智慧,足以掩饰自己犯下的过失。”“他颇有辩才,辩起经来,能够穷诘名士,让人心服。”“他的威风,更能震惧群下。”说到这,桓谭却一声叹,可在安汉公不再满足于做摄皇帝后,一切就变了。“故而王莽手下群臣,无人能,也无人敢反驳其胡思乱想,更不敢干犯匡谏,至于新莽卒致败亡,是因为王翁不知大体。”刘秀颔首:“何谓不知大体?”桓谭道:“王翁刚刚执掌国政时,自以为是五百年一出的通明圣贤,而群臣的才智都不如自己,故而刚愎自用,举措兴事,除却询问刘歆等一二人外,都一意孤行,做事往往头脑一热,便下诏实施,结果与世不符,能成功者极少,此不知大体之一。”“王翁羡慕三代圣贤之治,而轻贱汉家王霸之道,在政务上多以变更,处处复古,释近趋远。他却不知道,千年前的政治,早已不可考究,那些所谓周礼,不过是战国儒生编造乱凑,相当于胡言乱语,岂能直接用于实际?此不知大体之二。”“王翁北伐匈奴,东征青徐赤眉、绿林之徒,竟然不择良将,只信任王邑等亲近之辈,有一严伯石而不能放手去用,这才有了昆阳大败,而第五伯鱼趁机袭其京兆,王莽便只能狼狈出奔。大王正面摧毁三十万新军,譬如断了新莽双臂,而第五伦则直接捅入心腹,新朝就此暴毙。王翁不识人,此不知大体之三。”“最后,王翁喜好卜筮,笃信谶纬,多作庙宇,以此来决断国事、战事,无计可施之下,竟到南郊哭天,可谓被谶纬鬼神蒙蔽到了极点!此不知大体之四。”桓谭看着手里伸出的四个指头,每每想起曾经让世人倾心的“周公”,短短二十年间,竟沦落到今日过街老鼠的程度,曾经辉煌的致太平,却使得天下大乱,他都能感受到世事的戏谑。“若王莽但凡略知大体,不至于速亡。”所谓知大体,就是有大局观,这是桓谭心中,为人君者最重要的特质。刘秀依然一副敬听教诲的模样,桓谭不由得意起来,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的理论,没有点到为止,开始了画蛇添足。他不再正襟危坐,而是斜着身子,用小拇指点着窗外道:“这天下诸汉,不论绿林刘玄、刘永、假刘子舆,还是大王兄长刘伯升,皆是因不识大体而亡。”此言一出,厅堂内几个跟随过刘伯升的将吏顿时勃然大怒,心想:“不识大体的是你这狂士吧!”倒是刘秀没有动怒,桓谭说的是实话啊,若他的兄长稍明白大局,就不会往关中猛冲,而应该听自己的话,往江淮发展,那样的话,他们的大汉,就不止是今日区区两州的局面了。至于刘玄、刘永,这两位亲戚已经作为俘虏,快到彭城了……刘秀只笑道:“那敢问先生,当今天下诸侯,可有识大体者?”桓谭一摆手:“齐王张步、楚王秦丰,顷刻覆亡,皆不足道哉。”“蜀中公孙述,我早年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虽早早称帝,得了传国玉玺便大肆宣扬,自命白帝,然而不过是泥首衔玉,顶多借天险自保一时。”桓谭朝刘秀一拱手:“故天下帝王能识大体者,唯独大王与第五伯鱼。”“大王不因兄弟被刘玄排挤而懈怠,昆阳一战,名扬天下。”“手无兵权,脱身入淮,辗转江东,得到了立足之地,以虎贲死士搏杀,骤灭淮南王,能联结士人豪家,以抵御赤眉为号,遂成徐扬二州之主。”桓谭就在淮南,刘秀起步虽然晚,但他的每一步,都踩得极其精准,且不急不慌,步步为营,终有今日局面。“若只如此也就罢了,但以我所见,大王心怀大智略,用人也得当,王霸在江东、侯霸在淮南,粮食不绝,皆政合于时,故民臣乐悦,我看大王在这东南之地的霸业,已经超过了夫差,能和吴王刘濞相提并论,只不如项羽了。”这是夸么?最后用吴王刘濞来做比喻,简直是骂啊!刘秀安抚暴怒的群臣,笑道:“刘濞当初若非用兵失当,亦是有可能问鼎于中原的,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孤就当这是桓先生谏言了。”又看向桓谭:“既然孤有幸被先生认为识大体,那另一人,当然是第五伯鱼了?”桓谭颔首,却不发一言了。刘秀奇怪:“先生为何不说了?”桓谭竟道:“我怕说起来,滔滔不绝,我与伯鱼有故,亲眼见他从区区一童子,一点点积攒人力,招揽豪侠,立足魏地,最终竟能覆灭新莽,横扫北州。”说好的乡里之士呢?桓谭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但也正因如此,第五伦才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更让桓谭生出了期待来。“世上有围棋之戏,第五伦行事,就像对弈中的高手,看似随意落子,实则步步计算,仿佛能看清十步、百步之外,最终以权谋得道而胜。”“与之相比,大王起步稍晚,只能相绝遮要,以争便求利,靠形势而胜了。”这一席话,让刘秀感慨不已:“孤明白了,先生还是要北归,小小东南,留不下先生大才啊。”桓谭道:“不错,这几日蒙大王招待宴飨,让小老儿吃饱了肉,今日,正要向大王请辞,放我去魏国。”除了心系与自己亦友亦徒的第五伦外,桓谭也听说王莽未死之事了,这亦是他急着北投第五伦的原因之一,公投暴君生死,代天审判啊!桓君山最不嫌事大,希望能见证这一亘古未闻之事。“族叔!”话音刚落,一直跪坐在旁的桓荣连忙道:“吴王才是真命天子!且有谶纬赤伏符为证!”桓谭知道侄儿心思,泽雨轩 zeyuxuan.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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