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曜黑的眸子映着步霜歌,而她颜容中却是轻描淡写的温和:“我信任你。”
沐竹唇角微启,最终咬牙断去了想说的话。
他将目移开,不再看步霜歌。
手中血衣滑下,沐竹本预拿起,却被步霜歌抢先一步。那血衣被她整整齐齐叠起,从而裹入空包袱之中。
步霜歌动作温柔,余光无一不是瞧着沐竹:“不出几日,我们便要到蛮荒了。所以,我想与你好好聊聊,关于你的事情。”
若是知道了沐竹的事情,她才能更好的与之相处。
尤其是慎刑司的那些年,关于玉骨针……
他僵硬着背部,不语。
步霜歌悠悠斟茶一杯,递到了沐竹身前:“昨夜,你护我之情,没齿难忘。”
水杯被抢过,沐竹一饮而尽:“然后呢?”
她浅笑,自包袱中又取出了糕点,摆放于碟中,一一推至沐竹身前:“你若于我讲讲你的事情,我便与你讲讲我的秘密。”
沐竹上下打量着步霜歌,些许狐疑:“就你,还有秘密?”
她点头:“有。”
沐竹又道:“重苏也不知道?你父亲也不知道?”
步霜歌自顾自拿了一块糕点,于口中轻咬,道:“不知。”
沐竹眉梢轻扬,转而翘了腿:“你若想听小爷的故事,小爷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若是骗小爷,小爷在这里便能杀了你。”
步霜歌明眸一转,自是距沐竹又近了一些,将声音降低了些:“说来看看。”
突如其来的靠近,沐竹猛然离开了一分,却被步霜歌按住了手臂。那容颜近在咫尺,她不知何时又换上了那烈红罗裙,到底是让沐竹心神一窒……
他轻轻抬了手,再一度将手指微微摩擦于步霜歌的脸颊之处。她并未躲避,看着少年之容的温和与绝美,一动不动。
不自觉之间,他竟又一次错认了她,猛然收回了手。
沐竹说:“除了你的这张脸,你的一切都与她一模一样,我究竟是恍惚了。”
一字一句,他皆说的温和。
二字恍惚,不过是沐竹心中留下的心愿,也是想要去见那不舍之人最后的奢望。步霜歌只是静静地坐在沐竹的身边,听着他诉说的那些故事,心中波澜平静又起。
沐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终究是说道:“与她第一次相遇,于八年前。”
……
大晋与燕国作战,元气大伤于天顺二十四年。
战场死伤过万,便允征兵无数,郡县之中家家落难,一个个年轻人走出郡县,却又一具具尸体被抬了回来。
但是又有谁那般幸运?
多少尸体在战场成了灰烬,烂的烂去,腐的成了野兽的口粮饱腹。
他日日等待,终究是等来了噩耗,却没有等来尸体。
长平县入冬,已是萧瑟。
纸钱洒满了天际,黄色路途铺满,少年跌跌撞撞地朝着城门而去,掀开一具具尸体的白布却依旧没有看到他哥哥的尸体。
所有人都说,沐家的男人死绝了,自今之后只剩沐竹一人。沐竹依旧不肯离去,跪在县门守卫那里不停地磕头着:“求求你们,帮我去寻哥哥。”
县门守卫不耐烦至极,道了句:“凡是没烂的,朝廷都将尸体送回来了。凡是烂掉的,尸体不全的,都在战场那,可是带不回来的。”
小小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似是冷,也似是怕。
最终,沐竹紧紧抱着县门守卫的腿:“求求你们……”
他一脚被踹开,眼前一黑几乎看不到东西。
只是,很快沐竹便被另一个县门守卫拉起,那人蹲侧于沐竹身前,倒是与别人笑的有些不同:“小-弟弟,倒不是寻不好尸体,只是人力有限不是?到底是需要银票的。”
这话一落,其他县门守卫眼底倒是落了些耐人询问的笑。
沐竹欣喜,起身便磕头:“谢谢官老爷,我知道了,马上便回来。”
长平县本便穷困,他虽八九岁之年,却依旧生的矮小,跌跌撞撞跑着的时候险些不稳。不少百姓看去,皆为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