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昭想了银多事,想她因知晓祖母陶氏的委屈,执意要分支,想她有分支来报复冯家,她更怨的是,在她遭受到不公时,整个冯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讨公道。
既然他们不能护她,那她就分手罢。
到底是她对他们的期望太大,这样分支后,几乎没有什么干系,就像年初,冯家大房、二房的人明明想要推荐帖,却就是拉不下脸来求。
冯崇文那儿,每年都有一份,冯家什么也没做,就有了每年一个免试名额。有好处的时候,他们想分一杯羹,没好处时,就什么也不做。
冯昭正想着心事,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小师叔!快去瞧瞧罢,冯家大房的冯晓与柳蕙打起来了。”
冯昭道:“由他们闹吧,他们是大人了,这处事我不掺合。”
而此刻,在草坪上,冯晓发了疯一般,正揪着柳蕙又抓又踢,宋瑜拦住冯昭,用自己的身子护着柳蕙。
柳蕙依在宋瑜怀里,冯晓见有人护着,越发妒火燃烧,“柳蕙,你卑鄙无耻。”
“冯姑娘,不能因你是官家贵女,就欺负平民姑娘,这里是白泽书院,不是大理寺。”
“宋瑜,什么民间耕读之家的姑娘,她在骗你,她是柳相之女。”
宋瑜眼神切切地望着怀里的少女,“柳蕙,我欣赏你的率真,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柳蕙不说话。
其实,从一开始他便知晓真相,她以为骗了他,以为他喜欢的就是与众不同,单纯、率直的平民少女。
他们之间到底是谁骗了谁还不一定呢。
冯晓道:“为了哄宋公子,是不是编了什么凄惨故事出来,你还能骗什么?装得够像,在府里上欺嫂嫂,下欺侄女们,在外头便是知书达理的平民女儿,你可真能编?”
平民之女能进得了白泽书院,除非她有一个拜在当世名士先生门下的弟子,但白泽书院才子无数,最有名气的都拜在三位大先生门下。
宋瑜生意地道:“柳蕙,我待你一片赤诚,你骗我?”
他很生气,临走前,还不忘将柳蕙给扶起来,待她立稳后,他一转身气恼地离去。
宋瑜刚走不远,就遇到几个贵女,叽叽喳喳地劝他,不要被柳蕙给骗了,委实这柳蕙以前也用类似的手段骗过其他人云云,见宋瑜生气,还很好心地宽慰一番。
柳蕙揪着帕子,觉得这些贵女太可恶了,简直是多事,她和宋瑜好好的,竟然还有疯子站过来扯她。
冯晓冷笑道:“你怎不装了?装得多贤淑啊,你要能装一辈子,我就服你。”
今儿的身份瞒不住了,原来宋公子喜欢的是平民女儿,并不喜欢贵女,早说嘛,她也能装出来。
冯昭听着蓉蓉说外头的事,这么明显的戏,宋瑜定是一早就知道,宋瑜对柳蕙绝不是年轻儿女间的爱慕,而是仇视。按理他们俩不会有交集,柳蕙今岁尚未及笄,隐瞒身份,亦定不是偶然。
柳蕙骗了宋瑜的出身,宋瑜何曾不是在骗柳蕙。
外头,礼乐声声,冯昭将手里的冯白递给银花,又细细地叮嘱道:“你和陆妈妈抱着小公子跟在我身后就行。”
“是,夫人。”
冯昭整了整身上的礼袍,率先出了静养居。
外头,早已经云集了很多人,冯吉一声高呼:“请皇城冯祠族长!”
入目处,人似潮水,衣着袍服者比比皆是,更有无数围观、瞧热闹的学子、贵女,亦有官吏、名士,书院的山长等,冯昭走上冯祠正铺着的红毯上,近了祭台,她抬起双臂,大呼一声:“开皇城冯氏祠堂!”
一声沉闷的钟响,随着钟声,冯祠的大门缓缓开启,所有人瞪大了眼睛,这冯祠看似齐整,可里头曾经的一间正殿变成了三间,正中依旧是冯氏嫡脉祠堂,两侧各设左右两处副殿,左边的旗幡、灯上挂有偌大无比的“副”字,而右边副殿上则挂着“属字”。
正殿之上塑有前朝冯梦溪先生的泥像,神态肃穆中不失慈祥,左侧为禄国公、誉国公父子,右侧为陶氏、余氏婆媳而正中位置原该摆放灵牌的位置上,挂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女子画像,上书《小梦溪冯昭自画像》。
冯昭站在祭台前,朗声高呼:“我,小梦溪冯昭,乃大隋冯梦溪先生第二十代嫡长脉后人,从今往后即为皇城冯祠之族长、家主,我就是皇城冯氏的先祖!”
最后一句颇是狂妄,她就是狂了,即便这一脉里就她母子三人,但她的辈分最高,再不受其他冯氏的闲气。
我,就是冯氏的先祖,我就是说话理事的人。
冯昭掏出备好的文章,开始抑扬顿挫地宣布,介于皇城冯氏有数代效力于她祖母、母亲的同姓家仆,从即日起,开设皇城冯氏之副支,所有副支尽为冯姓,只要不背叛冯氏,不违背冯公之遗志,百年之后其灵牌可入皇城冯祠之内,受其后人供奉香火。
又有皇城冯氏之从属、依附之人,设属支,此支以师承、辈份论尊卑,师传弟子,弟子再传徒孙,其绝学、遗志代代相承,继师承正统为荣光,继冯公遗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荣耀……
冯崇文、冯崇礼等人还站在中央,可看到这情形,和以前的不一样了,她居然搞出了这种事,皇城冯氏人少,弄了个副支、属支,更能皇城冯氏族长之令,允冯姓家奴入祠堂,允名下外姓门客、外姓家奴入祠堂,她更好地聚拢了人心。
能入祠则意味着这些人百年之后,不愁没有后嗣供奉香火,不愁灵魂无依无靠,他们都是皇城冯氏的人,能拥有自己的祭田,能拥有自己的传承。
冯昭此举无疑是改了规矩。
冯崇文等人面面相窥,她居然真的让自己成了皇城冯家的先祖,没有灵牌,只有神像,太霸气了。
冯昭宣布了副支两位族老名单,又宣布属支三位族老名单。
之后诵完之后,她宣布一双孪生子:冯旦、冯白入冯氏族谱,一为冯氏嫡支的长子,一为冯氏嫡支次子。
“恭贺少主、二公子!”
两支的齐声高呼,更多的则是难掩兴奋,尤其是冯家各地店铺上的管事,像百花庄这样只有师承,没有血脉的,进入属支,他们亦能进入自己的族谱,单开一脉,称为“百花庄”,唯有精心培养、承先祖遗志者才能进入祠堂。而“百花庄”的花嬷嬷此次更成为属支族老之一,只觉面上有光。
换了一本簿子,冯昭开始诵读祭文,相较于以前那繁长而深晦的祭文,她更短小精悍,诵完之后,祭礼官高唱:“拜!一拜!二拜!三拜!”
冯昭领首拜完,退回到正中红毯。
“请皇城冯氏副支族老冯禄诵赋,公布副支入祠名单。”
冯禄亦是数代效力冯家的家奴,是陶氏的陪房之一,从他祖辈、父辈再到他都是冯家最忠心的家奴,此刻亦穿着礼袍,手捧文书,照着上头高声诵赋。
冯禄、冯吉、冯祥都是几代家奴,论忠心,能为家主去死;论能力,更是不输门客鲁先生这样的一代文士。
诵赋完毕,则有冯吉、冯祥等人各领自己的一队子孙、子侄,手捧父祖灵牌,将灵牌请入灵牌架上先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等位置摆放整齐,而无灵牌的后辈便手捧祭品、祭器,有条不紊地摆放到供桌上,最后的则供奉到嫡支供桌,即便上面已经摆放了祭品、祭器。
冯禄诵赋完毕,由冯吉上祭台诵读祭文。
冯吉是祭礼官,也是副支的族老,声音高昂,为示对先祖的敬重,这祭文并未请人捉九,而是他带着两个儿子写的,早在一年前就在准备,其间修改了无数次。因冯昭说,这祭文太过晦涩,经他们父子修改后,竟是连普通百姓都能听懂一半。
祭文有赞冯公的,有赞忠义候祖孙三代功绩的,还有表示忠心,身为冯氏副支定会严格秉承冯公遗志,忠于冯家等云云。
诵完之后,他率先转身,高呼一声:“拜!一拜!二拜!三拜!”
待他起身,又宣布属支族老百花庄一脉花族老诵赋。
花嬷嬷是有生一来打扮得最华丽、高贵的一次,虽是近六旬的老妇,却因自来擅长保养,脸上白净得没有一点斑点,皮肤光洁而富有弹性,眼角有着细密的皱纹。
花嬷嬷诵赋完毕,由属支茶庄的杜族老诵祭文,三拜之后,宣布属支入祠名单:志贤庄、翡翠茶庄、百花庄、云锦庄、四方楼。
第一排放了第一代五庄(楼)的祖师灵牌,之后是第二代、第三代,五大庄楼又各建一本族谱,其族谱分两册,一册由各五大庄楼的族老掌管,一册供于冯祠之内,每逢大祭,增减员由族老进行修改。
五庄(楼)入祠之后,由各自的继承后辈拜祭先祖。
完成属支入祠后,再一起祭祀拜礼。
几拜之后,祭礼官宣布:“奏礼乐,后辈入族谱。半个时辰后慰祖堪夸。”
这就是即将进入荣耀堪夸这一仪式,意即这些年来,身为后人、传人,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冯昭已将自己的一双儿子名讳记录族谱。
族谱制作精致、大气,金色封皮嵌有冯公侧像,磅礴大气地刻着“冯氏嫡脉族谱”六个大字,第一页只简述了他们这一脉原是大隋冯梦溪的嫡长房后人,并写有冯梦溪生平简介。第二页直接跳到冯梦溪第十九代孙冯品儒夫妇,只寥寥几句以作解说,之后便是冯然、冯崇德父子与陶氏、余氏婆媳。这二位父子占第二页,陶氏、余氏婆媳再占一页,在她们的第三页上,醒目地写了一句“天下欠您们公道,冯家欠您们幸福。”
银花、陆妈妈抱着两个公子代为敬香,叩拜先祖,祈求先祖庇佑后嗣子孙。喜欢帝月谋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帝月谋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