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奏折,江凌又取出箱内的几本账册和犯人的口供,与妹妹一起翻看罢,江凌十分肯定地道,“祖父被杀,是因为他想追查在京畿失踪的一百二万贯粮饷。”
姜留点头,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因为肃州粮饷贪墨案,就要烧了刑部。众人以为被肃州贪墨的粮饷,有六成没运出京畿就不见踪影。这些粮饷被谁运去了哪里,才是此案的关键。做下这件事的人,显然不想让人追查下去,所以才在姜冕要将此案上达听天时,一把火烧了姜冕、刑部卷宗、涉案的犯人与其他知情人。
这一招,够狠够毒够干净。但孟回舟为何会留下这份奏折和关键证物,并将他埋在靠近姜家的墙根底下?
江凌推测道,“或许孟回舟是想给他自己留条后路。万一秦天野垮台了,他还可以靠着这份奏折和证物翻身。”
姜留点头,毫无疑问,他们都相信下令火烧刑部的是秦天野。从这份奏折来看,她的祖父姜冕也应是被秦天野下令灭口的,孟回舟只是执行者。孟回舟和安云昌至死都没供出秦天野,是因为他们没有证据,也不敢吧?
想到孟回舟临死之前激爹爹的那些话,姜留靠在哥哥怀里,久久不能言语,她看着哥哥把箱子和油纸放入炭火盆中,看着浓烟和火苗将它们化为灰烬,才问道,“哥,怎么办?”
江凌道,“这些东西暂时不能让父亲看到。”
“嗯,裘叔也不要告诉。”姜留道。
“为何不能告诉裘叔?”江凌疑惑。
“裘叔知道后,必定会派人追查一百二十万贯粮饷的下落。一旦被秦天野察觉,他就会将矛头对准爹爹,爹爹不是他的对手。”姜留解释道,爹爹认为他已经报了父仇,想着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不想追查肃州贪墨案,他很怕秦天野。不只爹爹怕,姜留也怕,因为姜家对上秦天野,毫无胜算。
“好,也不告诉裘叔,此事只有咱俩知道。”江凌应下,真相异常沉重,但这件事成了他与妹妹共守的秘密,却让江凌很开心,他紧了紧胳膊,露出些许笑意。
“哥。”姜留转身抬头看着哥哥的下巴,严肃道,“秦天野不能只手遮天,护国公、杜阁老、肖大人和荆大人他们一旦寻到机会,就会把秦天野扳倒。届时,咱们再让这些东西“意外”出现在爹爹面前,让它们成为砸死秦天野的石头!在此之前,咱们一定要把这些东西藏好,哥你说藏在哪合适?”
江凌回道,“不能放在姜家,先藏在这院里,妹妹觉得藏哪里好?”
姜留想也不想地道,“道堂里。”祖父留下的遗物,上边凝聚着祖父最后的愿望,没有比道堂更合适的存放地点了。
江凌笑了,因为他第一个想到的地点也是道堂,“咱们现在就去?”
两人又回到道堂,四处打量哪里可以藏东西。正对门的墙前供奉着三清道祖神像,左侧墙前的供桌上是任家先祖的灵牌,两兄妹的目光最后落在右侧墙前的桌子上,又对了对眼神,就是这儿了!
叮叮咣咣藏好东西后,两兄妹心满意足地出大门,正遇到姜二爷散衙归来。旁人都裹上厚厚的冬衣戴上裘帽了,姜二爷身上却还是一身朱色官袍,端得是玉树临风,高洁傲岸,让人瞧着又羡慕又眼气。
“爹爹!”姜留奔过去,想把身上的土蹭在爹爹官袍上,我让你玉树临风!我让你高洁傲岸!
姜二爷抬手扶住小闺女的肩膀,笑道,“你穿着这样,走路都像用滚的。”
姜留怒了,抬起腿道,“女儿是用腿走过来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