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然远去南洋,这世上再不需要她的影子。
各自相忘于江湖就是最好的。
“所以你介怀的都是这些?”上官睿问。
是这些,可又不全是。
傅静之淡声:“你是上官家的二少,你就算真奇迹一般能爱我一生一世,护我一生一世,可你日后多少血雨腥风,权力倾轧,你的一生一世又有多长?”
多长?
上官睿竟然也答不出。
他从来刀口舔血,堂堂上官家的二少,连这次去绥州都是在人堆里把命捡了出来。
若是死了,也就是死了。
如同他在战场上看到的成千上万的死人一样,死了就是死了,一切爱恨全都消弭不见。
不过是执念,他得回来见她,一口气撑着。
心中有牵挂,在受伤的一刻,当真是比从前要怕的。
怕自己如果不能回去了,怕自己再不能见到傅静之。
他后来发烧,烧的人都迷糊了,醒来时候郑振铎在他的病床前。
他问郑振铎怎么在这里,要医生看着就好。
郑振铎说:“你这记性……是你带人去围堵,自己伤了,回来烧起来,医生过来看你,可你跟医生念叨一些私事,我这没办法才留着我守着你。”
他竟然依稀记得一点。
记得自己回身的一瞬被一个半死的士兵用刀砍在胳膊上,所幸那人没有枪。
可胳膊上伤太重,感染烧起来。
他模糊烧的厉害,说了好些话。
现在医生处理了伤口,药物也跟上,自然就是没事了。
郑振铎说:“你昏迷时候,念说你一定不能死,你还有妻子在家里等你回去,然后抓着医生不松手,我琢磨这妻子该不会是我义妹?”
他立刻否认。
否认的干脆,可郑振铎也不信他说的半个字。
留他自己在房间里休息。
漫长的时间停滞,他一个人仰着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着自己昨日里模糊说过的话。
每个字都让自己心脏抽疼。
他,上官睿,不过二十二岁,前半生大多坎坷,后半生不知道会是如何。
争权夺利,刀口舔血。
他只想要一个傅静之。
生死之际,一切得失都好像云烟,他只想要一个傅静之,后悔没能跟傅静之好好的相处一段。
别那样计较,两个人平静的相处,她心里没他就没他,只要是她就好。
所以算下来,他竟然真不知道他的一生一世会是多久?
十年,还是五年?
他心里没有把握,天下如此,等到他父亲不把位子给他,他必然要争,没有退路。
可大帅真把位子给他,又是另一场血雨腥风,叶千蓉,叶家都不会坐以待毙。
一个连自己的命都只敢猜测五年十年的人,竟然还要妄谈求娶别人,说什么护着对方之类的话。
实在是太过可笑了。
上官睿这样静谧下来,说不出半个字。
傅静之轻声说一句:“很晚了,睡吧,今天真太累了。”
说着就闭了眼。
上官睿看着她,后面的话都没说出口。
夜里虫鸣,江城的蟋蟀并不会因为白日里的事情就停下鸣叫。
外面依稀还有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狗叫声。
良久,久的傅静之觉得自己恐怕是在做梦了。
她模糊的听见上官睿说话。
上官睿说:“却原来是我自己沾沾自喜,可其实远没到能让你甘愿跟我一起的地步。”
她身上微微的暖,是他搂着了她。
一切更像是在梦境里,他在她耳边喃喃低语:“那我就去争最好的给你,你所有担心的不情愿的,我都扫清了,我等你愿意。”
可他哪里会知道,她和他之间隔着的是十年的时光。
是她已经真的倦了要远走南洋避祸。
是她早在母亲的坟茔前深深叩首,发誓若有来生一切以母亲为先,在母亲膝下尽孝,做一个好女儿,了却这一生。
一切早就注定了要终结。
全是因为上一世并没能遇到,若是上一世的傅静之,陪他刀山火海又如何。
前面是万丈深渊只要两个人手拉手她也敢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