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生离死别的一幕幕浮在余蔓可眼前,难以抵挡的悲痛在她醒来的一瞬间冲向心口,眼泪汹涌而出,濡湿了枕垫。
“蔓蔓,你醒了。”
阿蒙曼奈尔一夜未眠,疲惫的眼睛布满血丝。
阿蒙曼奈尔温和地笑了笑,“爸爸想了想,不反对你们了,如果这样能让你获得救赎和心安,就按你的心愿去做吧,但是蔓蔓你一定要记得,所有的事,都是爸爸干的,和你没有关系,你千万不能对他表现出任何的愧疚。”
余蔓可瞥了他一眼,没有精力多说什么话,就离开了。
半小时的路,每一步,她都走得那么艰难,脚尖仿佛踩在锋利的刀尖上,余蔓可愣愣地望向蔚蓝的天空,从今天起,她的身上背上了永远脱不去的沉重枷锁,她要铭记,她今后的每一次欢笑都建立在一条逝去的性命上。
着火的房子被围了起来,村中派出的专家正在调查火灾的原因,阿布萨特依然忙忙碌碌人来人往,罗茜的死去,并没有给阿布萨特村带去什么变化,却让她和霍普特双双坠入痛苦的深渊。
罗茜的身体已经被挪回了自己家里,现在是冬季,温度不高,遗体可以存放几天,但也保存不了太久,村长来催促霍普特将她送去村中的木乃伊工坊,霍普特一再拖延,他还想再多陪母亲一会。
霍普特一身缟素,卸去了妆容,光着脑袋,额头上围着白布,嘴唇像头巾一样白,眼下一片青黑色,显然是整晚未睡。
见到女孩,霍普特黯淡的眼眸里终于浮起一道亮光,“蔓可,你来了。”
余蔓可打开饭盒,里面是面包、水果和蔬菜,“你吃饭了吗,吃点东西吧。”
霍普特摇了摇头,“我不饿。”
余蔓可眼中蒙上了水雾,“你这个样子,不睡觉,也不吃东西,阿姨看到该有多心疼啊,后面还有很多事需要你为阿姨做,你不吃饱怎么有力气。”
霍普特听了她的劝告,拿起面包,不知滋味地往肚子里吞。
霍普特一直呆呆地念着,“怎么会起火,村子里很久没有发生火灾了,为什么偏偏是昨晚。”
余蔓可心口惊慌地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霍普特微微启唇,“窗布破了一个洞。”
这么细节都被霍普特发现了,余蔓可嘴角控制不住抽了抽,掩饰道,“这能说明什么,可能本来就破了吧。”
“有可能吧。”
霍普特晃了晃脑袋,不想这些了。
“蔓可,母亲临终时告诉了我一个秘密,让我得到了解脱,姆特,谢谢你,我爱你。”
我的亲生母亲将我无情抛弃,是你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
世界上有一种爱,恒古绵长无私无求,不因季节更替,不因名利浮沉,这就是母亲的爱。
没有了母亲,就像是在冬夜里,被脱去了裹身的棉袄,赤身裸体暴露在寒冷刺骨的暴风雪中。
母亲在,人生尚有来处,母亲去,人生只剩归途。
望着罗茜用过的酒杯碗碟,一桌一椅都是她生前的模样,却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见不到她的笑容,霍普特再度痛哭出来,“姆特,儿子还没有让您享福,您怎么就走了呢......”
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世间最大的悲哀,余蔓可跟着他一起哭。
下午,内里娅来了,把霍普特叫到一旁,假惺惺挤出几滴眼泪,“宰相大人听说了罗茜的事情,大人会帮她置办好丧事。”
霍普特低声道:“谢谢,请您告诉大人,让他不要担心我。”
内里娅说:“大人现在就在阿布萨特,他想见见你。”
霍普特望了一眼跪在里屋的余蔓可。
“蔓可,我去帮姆特取沐浴的香膏,你在这里帮忙照看一下。”
余蔓可立刻答应,“好的,你路上小心。”
内里娅带着霍普特进了一栋房子,阿伊就负手站在屋里。
霍普特一步深一步浅,蹒跚地走了几步,还没到阿伊身边,就扑通一声跪倒,像只受伤的小兽,呜咽着,“父亲,我没有姆特了......”
阿伊急忙走上前,搂住他的背,“孩子,节哀啊。”
父亲面前,霍普特不想再装作坚强,他只想痛痛快快哭一场,霍普特抱着阿伊的腿,哭成了泪人,母亲的突然离世让他心神俱碎,也让他认识到给亲人的陪伴不能等待,还好,他还有一位父亲,他还可以孝顺报答他的父亲。
儿子哭得那么难过,阿伊有一瞬在想,了结了罗茜,这样的决定到底正不正确。
“孩子,坚强一点,好吗,我阿伊的儿子不能软弱,你长大了,终有一天要离开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