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普特走入荷鲁斯宫。
阿伊昏睡在床,病势沉重,生命的火焰即将熄灭。
“父王,喝药了。”霍普特将他唤醒,扶着他坐起身。
阿伊昏昏沉沉地喝完汤药,就呻吟着躺下,霍普特小心地为他擦去嘴角的药渣。
这一年阿伊久病不愈,越治越重,多大的权力、多少的黄金也换不回他的生命,但儿子的体贴和孝顺让他倍感安慰。
阿伊虚弱地下令,“新任的御医治疗无效,你把他革职。”
“为什么要怪御医呢,不过是我这一年在你每日的饭食里,加一点母亲当年吃的药。”
霍普特清脆地笑起来。
母亲?罗茜,还是基娅?
阿伊一时没明白。
霍普特提醒道:“就是王太后给母亲吃的药啊。”
王太后给基娅吃的药,那不是慢性毒药吗!
阿伊大惊,趴在床边,拼命呕吐,但就算吐出来有什么用呢,他都服用一年了,毒性在身体里累积,早已摧毁了他的健康。
阿伊震惊地望着霍普特,枯槁的脸皮在颤抖,“你骗我...你骗我。”
他原来是中毒了,难怪身体越来越差,还查不出病因。
阿伊不敢置信,悲愤地质问:“你是我的儿子啊,为什么要害我!”
“我当然是你的儿子,不然怎么会像你一样狠毒!”
霍普特凑近阿伊的脸,“你明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可无论我怎么问你我的母亲是谁,你都不肯告诉我,因为你怕我知道了真相就会和他更加亲近,你再无法让我去对付他,直到一切都无法挽回,你才把这一切告诉我,击垮我最后的防线,是你害我气死了我师父,是你逼我杀娜芙瑞的孩子,害她被埋进黑暗的墓穴,一尸两命!”
阿伊像是早有预料,“你果然没忍心。”
“是你为了荣宠,把母亲送给埃赫那吞,害得她早早离世,你明知道母亲有多爱我,却从来不肯告诉我,你引导我恨她,既而把恨意烧到她儿子身上!阿伊你步步为营机关算尽,能想到性命了结在我手上吗?”
霍普特阴森凶恶的眼睛让阿伊恐惧,阿伊躲避他的眼神,被霍普特强行掰过脑袋,看他抬起的右手。
他手掌侧边,爬着一道永久的青色疤痕。
“这是为你受的伤,每到阴天,我的手都疼痛难忍,因为我要保护你!可我真的没想到,那只是你和椰枣演的一出戏,你竟拿你的生命来跟我做戏,逼我在他和你之间做选择,利用我对你的爱和在乎,让我一步走错,步步错,背负上了无可饶恕的罪名!”
霍普特悲戚道,“可是,我为什么要明白呢,我宁愿永远糊涂着,那天过后,我一个月都没有睡着。是你让我再也没有为自己辩驳的借口,再也没有为自己开脱的理由,我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我做的是正确的,是有道理的......”
“我不得不直视我那颗发臭腐烂的心,我失去了我那颗善良正义的心。我,霍普特,不忠,不孝,不友,不义,阿伊,我本来能做一个忠诚的臣子,孝顺的儿子,义气的朋友,疼爱弟弟的哥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逼我!!”霍普特两眼猩红,声嘶力竭地嘶吼。
霍普特喘了口气,“曾经我以为只要心向阳光,就不会堕入黑暗,我努力地跑啊跑啊,可还是被黑暗吞没了,我苦苦坚持了那么久,还是失去了我的本心我坚守的原则,全是拜你所赐!是你把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是你给了我荒唐多余的生命,我恨透了你!!你毁了我的人生,让我也结束你的吧。”
阿伊双眼哀痛地望着儿子,嘴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有!”霍普特仇恨地叫喊。
“你的前管家比斯尼贪污犯罪,你急匆匆将他灭口,谁知他找到我,告诉了我很多可怕的事,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麦鲁原来是你杀的,就连我的姆特也是你害死的,你以为内里娅死了,我就永远查不到了吗,你好算计啊,嫁祸给蔓可和她父亲,让我怨她那么久,我说过我不会放过害死我姆特的任何一个人!就算你,也不例外!”
霍普特的话不留一丝感情,冰寒刺骨。
“你...全都知道了。”
阿伊噗地吐出一口浊气,顿时释怀了,“所以一年前,你就开始下毒了,每日笑着伺候我,却每天都喂我喝下毒药,是吗。孩子,我知道你想做善良的人,但你这么对你的父亲就善良吗?”
霍普特不以为然地仰起头,朗声道,“我霍普特早已恶贯满盈,本就要毁灭,多上一条罪恶,又有什么关系呢。”
阿伊绝望地摇晃着头,瘦黄脸上眼角的皱纹塌陷得更加深,犹如千万根利刃刺着阿伊的心,毒药让他腹中痛如刀绞,阿伊痉挛在床上,痛苦地翻滚大哭。
是他给霍普特纯净的心田播下仇恨的种子,浇灌仇恨的汁水,如今霍普特变得不择手段,是他自吞苦果,和儿子走到今天的地步,他又能怪谁呢。
阿伊再无力挣扎,僵硬地挺在床上,像一节腐朽的枯木,双目凹陷,脸上呈现出代表死亡的灰黑色。
“儿子,你终于学会狠了,君主不能心软,哪怕是对我,父亲...可以放心把埃及交到你手上了......”
阿伊费力地将手伸向霍普特,霍普特背对着他,哪怕他宽恕了他,他也不愿再垂怜他一眼。
“早知如此,父亲就不逼你了。”阿伊在无边绝望中毒发了。
喉咙发出窒息前的怪音,阿伊艰难地忏悔着,“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留在家乡,做一个普通的农夫......和最爱的女人结婚,生一堆儿子女儿,老了儿孙围在身边......叫着我爷爷爷爷外公外公......”
而不是为了王权,背叛信赖自己的小法老,失去深爱的妻子,和女儿反目,被儿子杀死。
阿伊眼睛瞪得大大的,走完了波澜壮阔的一生,死不瞑目。
“父亲!”霍普特大声呼喊,用手合上他的眼皮,“您一路走好,后悔有什么用呢。”
宫殿中很安静,霍普特抬眼看到,放在架子上的红白双冠。
霍普特走过去,双手缓缓托起王冠,轻轻放在了自己头上。
红白双冠并不是很重,霍普特习惯了王子金冠的重量,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可就是为了这顶王冠,正义覆灭,道德沦丧,好人变成坏人,父子变成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