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非念摇头,声音很低:“不冷。”
段昭这才松开手。
步非念向后退开,见自己身上披着他的斗篷,脸颊便又红了几分。
她忙要脱下来还给他,却被段昭拦住:“山间风急,你又身子不适,先披着吧。”
“只是那一阵,眼下已经好了。”
“方才……事急从权,还望姑娘勿怪……”
“若非公子相救,只怕我这会儿还倒在外面呢,何来怪罪一说。”步非念语气平静,似乎并未介意,却执意将披风还给了他。
这次段昭没再阻拦。
步非念下榻,发现晕眩感消失,也不再觉得冷了,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梦。
段音娆和段朗他们迟迟不来,连步非念身边的小丫鬟都不知所踪,段昭他们两人不放心,索性一路沿着下山的路找过去。
路上闲聊,话匣子渐渐打开。
他们谈起不日便到的科考,便顺势聊起了北燕早已取缔的推举制。
步非念温声道:“这方法本身没有错,错的是利用这个方法徇私之人。
纵是科考,也难免有偷奸耍滑之辈,不是吗?”
“那步姑娘觉得,要如何做才不算徇私?”
“嗯……内举不失其子,外举不失其仇,以为至公。”
“说得好!”
段昭望向她的眸光,很亮。
长安城中不乏才女,苏羽清更是其中翘楚,但她的才只在诗词歌赋,不比步非念这般,事事均有涉猎和自己的见解。
巧的是,段昭的想法总是与她不谋而合。
他给她讲之前他和符禄一起与长安城中旁的公子论学,其中谈及官场一道,有人隐晦的提出一句“若令月中无物,当极明邪”?
有人说是,有人说不是。
说是的人认为,若朝中都是好官,则官场清明,于社稷有利。
但也有人说,水至清则无鱼。
步非念听了好奇,问:“你站在哪一边?是如何说的?”
段昭失笑:“我什么都没说。”
“为何?”
“我三叔于朝中为官,他待人接物我略有耳闻,很难客观的讨论这个问题。”
他三叔有本事,许多问题他都能妥善的解决。
单从能力上而言,段昭觉得他三叔是个好官,但不能一口咬定,因为他三叔偶尔也贪。
在他三叔身上,看不到什么文人墨客的风骨,有的只是谄媚和奉承。
但他坏吗?
似乎也不是。
他不害人,只是想让自己和家人过的好。
步非念听后忽然说:“我倒觉得,若令月中无物,未必极明。”
段昭不禁来了兴致,问:“说来听听。”
“譬如人眼之中有瞳子,无此,必不明。”
闻言,段昭愣了一瞬,脚步都不觉慢了下来,望着步非念没再言语。
步二姑娘若有所觉的跟着停下脚步,想想自己方才的胆大妄言,她垂下眸子,解释道:“我不过一个小女子,不懂得国家大事,不过看了两本书便与公子妄言,还望你勿怪。”
话落,时有风起,带来阵阵桂花香。
他二人站的山路两旁便有桂花树,衬着四围青翠,那幽香都从松阴中飞来,别有风味。
段昭一直在盯着步非念看,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却不会让人感到无礼。
步非念虽有些不好意思,却并未避开他的视线。
半晌之后,段昭忽然抬手从一旁的桂花树上摘下了一朵桂花,他捻着指尖,试探着问步非念:“我……我帮你戴上可好?”
为其簪花,意味着为其倾心。
段昭此举,分明有求娶之意,若步非念不拒绝,便算是与他心意相通。
他是在瞬间做出的决定。
倘或深思熟虑,必会待他考取功名之后再表明心迹,但他不想等。
她这么好,万一他晚一步她被被人发现抢走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