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而过,寒凉刺骨。
待天色彻底暗下来,底下人的快速将昏死过去的无弦救上悬崖,待将人躺平,确定人还活着,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不瞬,黑压压的一片人,逐渐围拢上来。
一辆马车,停在边上。
车内的人并未下车,始终坐在车内。
车前马灯昏暗,压根瞧不清楚内里的动静,只能隐约瞧见一抹人影轻晃,再无其他。
“公子,人还活着!”底下人赶紧将无弦抬过来。
车内的人低低的咳嗽了两声,“抬上来吧!”
“是!”
已然昏死过去,只剩下半条命的无弦被抬上了马车,稍瞬,马车扬长而去,消失在浓重的黑夜里,不知所踪。
城外业已办妥,城内却是家贼难防。
栾胜倒是真的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刚进城门,栾胜便已经瞧见了远处的熊熊烈火。
怎么回事?
奈风火急火燎的跑来,脚步都有些跌跌撞撞的,一张脸泛着瘆人的铁青,仿佛是……中了毒的模样?
“怎么回事?”栾胜厉喝。
奈风一开口,唇齿间满是鲜血,“五毒门的人,天一黑就突袭了客栈,他们用毒……毒到了所有人,奴才所食不多才躲开一劫。”
栾胜眉睫骇扬,骤然纵身而起,直奔客栈而去。
大火弥漫,黑烟浓重。
“救火!”栾胜狠狠拂袖,刹那间,门楣倾塌。
待众人回过神来,栾胜已经不顾一切的冲进了火海。
大火弥漫,热浪与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栾胜分不清方向,好在内力浑厚,以内力拂开火苗,直冲二楼。
房间里早就没了苏幕的踪影,火光刺得栾胜睁不开眼睛。
旁边的柜子被大火焚烧,瞬时坍塌下来,若不是栾胜反应快,多半是要被压在下面。
“督主?”
“督主!”
外头的人不断喊着,一桶接一桶的水,拼命的往大火里扑。
周遭的百姓见着,也跟着提了水桶救火,城内的衙役匆匆忙忙的赶来,场面一度乱成一团,难以控制。
及至最后,奈风目瞪口呆的立在外头,就在他以为栾胜出不来之时,内里忽然闪出个人影来。
下一刻,栾胜已经稳稳的窜出了火海,立在了众人跟前,发髻略有烧过的痕迹,而身上亦有灼痕迹,这般狼狈的模样,哪里还是平素威严冷肃的东厂提督?
这可真是太诡异了!
奈风不敢置信的瞧着自家督主,他竟然抱着……
大火,终歇。
只是这一场大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是以谁都没注意到,在这场大火的背后,还发生过什么事?
比如说,东厂对五毒门的追杀。
又比如说,偏僻的山下小镇,来了一对小夫妻,租了一个小小的四合院。
“还好吗?”沈东湛小心翼翼的,将苏幕抱到床榻上。
年修已经铺好了床褥,“奴才特意多加了两层褥子,能更柔软一些,让爷躺得更为舒服。爷,您试试,觉得如何?”
“这褥子都是新的,绝对错不了!”周南在旁帮腔,“苏千户只管放心,都是照着我家爷的吩咐置办的。”
苏幕靠在软垫上,面色依旧苍白得厉害,“你自己的伤都还没好,光在我这折腾着,也不怕自个熬不住?”
“那你留个枕边位置给我,便也罢了!”沈东湛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两人,一个伤重,一个重伤,谁也别笑话谁。
“你们两位好好歇着,咱们这些当奴才的,定然会好生伺候着。”年修报之一笑,“奴才们这就去煎药。”
苏幕瞧了沈东湛一眼,浅浅勾唇,连眼神都跟着柔和起来。
“看样子,要和你一起养病了!”沈东湛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拂开她鬓边的散发,“但愿能暂时瞒住栾胜,无论如何,先养好你的伤再说,否则这般折腾,怕是连命都要折在他手里了!”
苏幕其实并不赞同沈东湛的冒险之举,可她没办法,沈东湛这人执拗得很,一旦他下定决心,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再者,她也想活。
好好的活下来,报血海深仇,与沈东湛在一处,活得像个真正的人。
何况,沈东湛先斩后奏,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的活下去。”苏幕轻轻的依偎在沈东湛怀中。
年修和周南早早的退出了屋子,这会煎药的煎药,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里外也没别的什么人,一干奴才与他们全部分开走,就算是东厂的人追着痕迹,也只会被引得远远的,不会来这里打扰到苏幕和沈东湛。
相依相偎,互不相离。
烛光葳蕤,岁月静好。
苏幕低低的咳嗽了两声,不由的往沈东湛的怀里缩了缩,“冷!”
“我抱着你!”沈东湛麻利的褪了鞋袜,钻进了被窝里,将人牢牢的圈在怀中,让她贴在自己的胸膛,恨不能就这样抱着、暖着、依赖着,死生都不愿放手。
苏幕就这样伏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眼角微红,耳根子也跟着微微泛红。
“这样,好些吗?”沈东湛问。
苏幕低低的应了声,“嗯!”
“苏幕?”沈东湛低声轻缓。
温柔的两个字,从舌尖掠过,仿佛也带了甜美滋味,就这么一点点的,沁入心肺之中,像是淬了毒一般,一点点的侵蚀着人的理智。
奈何,二人皆是有伤在身,否则这孤男寡女的,定是要惹出点祸来……
“苏幕?”沈东湛又在喊着她的名字。
苏幕眉心微凝,徐徐抬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你抱得我太紧了。”沈东湛喉间滚动,“我难受。”
苏幕:“……”
“真的。”他煞有其事的望着她,“有什么法子,可以解解馋?”
苏幕瞪了他一眼,“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境况?”
她这副身子骨,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哪儿经得起他折腾?何况,他自个还是个病秧子,若不是顾西辞留下的那些药,这会还不定窝在哪里疗伤呢!
“不要命了?”苏幕声音低哑。
沈东湛幽幽的叹口气,要不怎么说,男人一旦开了窍,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呢?眼下的沈东湛,可不就是饿死鬼嘛?
“那你要不要命?”沈东湛问。
苏幕脱口而出,“要!”
然则话一出口,她忽然愣怔了一下。
只瞧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勾唇笑得邪肆,顿觉不妙,再回过神来,俨然明白,这是上了他的贼当?!
“沈东湛?”她呼吸微促,奈何又不敢真的动气,只能极力压抑着自己,红着脸骂了他一句,“不要脸的东西!”
沈东湛瞧着她重新恢复生气的容脸,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温热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精致的眉眼,“我是真的怕极了,怕你被栾胜吓怕了,又恢复成最初的冷漠模样,还好、还好……”
所幸,她没变。
苏幕委实愣怔了一下,定定的瞧着眼前的沈东湛,心里头有些酸涩滋味,眼眶湿润,“你怕我又成了当初那个,冷漠无情的杀人工具?”
“我不稀罕你是不是什么千户,也不管你是不是江家遗孤,只要你是苏幕,是我的女人,我便心满意足了。”沈东湛仔细的为她掖好被角,“好好睡一觉,我不碰你!”
她伤得这么重,他那样费尽心机的把她偷出来,又不是为了这种事。
沈东湛是真的心疼她,想让她好好活着,好好的活下去,仅此而已……
“你别走。”苏幕合上眸子,“有你在,我能睡得安心。”
沈东湛拥着她,心里暖洋洋的,被她填得满满当当,不由自主的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亲,音色缱绻的低语,“乖,好好睡,我会一直都在!”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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