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说日子也苦,但我还是很挂念她的,觉着她最小,身子又弱,这再添上一个小四儿她这身体还能受的了啊。我就经常买点吃的东西到她家看看她宽慰宽慰她,她那些孩子见了吃食都跟小疯狗一样的争抢掠夺,不管你拿多少,他们都一抢而空。
不过我也拿不了啥好吃的,无非是炸个油油,蒸个包子啥的,每次看着面黄肌瘦、肚子又开始鼓起来的妹妹,我心里也心疼啊,可是生孩子哪个女人不受罪呢。
这天,也是该她解馋,我养的一群鸡叨架,其中一只母鸡竟然被叨死了,我看了又气又喜,气的是少了一只鸡,喜的是有肉吃了。
我又想起我妹妹了,就把那只鸡褪了毛,哄我自己的孩子说你小姨有病,这只鸡咱不吃了,把这只鸡给你小姨吃,你小姨的病就好了。孩子从小就听我话,我这么一说她就愿意把这只鸡给小姨送去治病,我就把那只鸡褪了毛用篮子装好给她送去了。
到了她家里,几个孩子见我来了齐声欢呼,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扒我的篮子,看到我篮子里的鸡都乐的一蹦老高。
我跟孩子们说煮鸡得好一会,叫他们都出去玩,玩回来了我就给他们煮好了。小孩子好哄,玩起来也疯,他们一跑我就赶紧去她厨房里给我妹妹做鸡。
老天爷保佑,肉熟了孩子们还没来,我就急急忙忙的给她舀了一大碗,递到她手里叫她快点吃。
哎呦恁都不知道,我的妹妹她馋的喔,一大碗鸡肉她吧唧吧唧就吃完了,吃完了还问我锅里还剩多少。我怕她一回吃多了积食了,就跟说她不能再吃了,想吃我过几天再给她煮一个。她却摇摇头说:“不是我吃,还有老太太和孩子呢,我刚才光顾自己吃也顾不上人家了。”她打了一个饱嗝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听了一阵子心酸,就跟她说这只鸡大,锅里肉还多着呢。然后俺俩就坐到床上说话,她忽然抬头跟我说:“姐,我准备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给人家养,我养不了。”
我就问她孩子爹愿意不,她听了脸一垂泪又流下来了嗫嚅说:“不愿意。”
我就劝她:“那你可不能自己当这个家,这可不是小事。唉,生下来不就是多难几年嘛,哎呀,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一眨眼就大了。”
她执拗的摇摇头说:“不,姐,我要是再养一个孩子我就没命了,你看吧,不是这个孩子死就是我死。”
我听了吓了一跳。
可是也怪了,从此一见到妹妹,她就跟我哭诉这句话,还见人就说“我跟肚子里这个孩子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反正俺娘俩是前世的冤家”。
她这样说都以为她是嫌孩子多,作难,嘴上说说罢了。那时候家家孩子都多,日子都过的艰难,谁也没有理睬她的话。
过了几个月,她临产了,由于她婆子有病,她男人一个人害怕,就把我叫去了,她生产那天是在她家里请来一个村里的接生婆,我跟她男人就在门外焦心的等着。她嚎了半天后屋里传出了哭声,接生婆出来说:“大喜了,又是一个小子。”
我跟她男人就赶快跑进屋里看:只见一个头发湿漉漉,小脸跟小嘴都嫩红的小东西张着嘴哭叫,我喜得不得了,就赶紧去给孩子包裹。
我一碰他,他居然不哭了,还睁开了嫩嫩的眼睛并把眼光很快的扫到了我脸上。哎呦娘哎,我到这会都记得那个小冤家的眼睛,那双眼真是滴溜溜的转呢,一点不像个刚出生的孩子眼光啊,我当时看了都有些害怕。觉得很奇怪,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咋就会睁眼会看人呐?不过,这毕竟是好事啊,说明孩子长的壮,脑子灵呗。
我这伺候着妹妹跟孩子,妹夫就给那个接生婆煮了糖水鸡蛋,就拉着架车子送她回家了,我也赶快去给她换柴灰(那时候生孩子都是垫的柴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