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红面无表情的说:“上一次已经跟你说清楚了,要过就给你爹娘分家,咱三口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然就离婚。”
狗子听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脸色铁青的问:“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何大红坚定的说:“没有。”
狗子忽地起身,强硬的说:“行,那我没话可说了,明天上午民政局见。”
何大红嘴唇一下子白了。但她语气平静的说:“明天见。”
青莲喊住了气急败坏往外走的狗子,低声说:“姑父,你再考虑一下吧。”
狗子倔强的说:“还有啥可考虑的?娶了媳妇不要娘的事,我王狗子一辈子干不出来。”
青莲无语了。只好看着他跨上车子头也不回的驶走了。
她无奈的走回屋里,姑直直的立在牲口屋中央像冻僵了般。青莲轻轻的问:“姑,你咋想的?”
何大红喃喃的说:“离婚是挺可怕,但是回去跟他继续过以前的日子更可怕。”
青莲理解姑的心思,一个农村女人离婚了会面临多大的压力。就像她担心的,你会被身边所有人看不起,你会被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嘲笑,议论,你的亲人也会因你被议论被嘲笑……
何大红忽然抓住青莲的手,声音颤抖的说:“青莲,不行……我就带小招弟离开咱家吧,也学你娘去打工。”
青莲紧紧攥着姑的手说:“姑,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家,我爹跟我大爷,还有我跟我四个堂哥都永远支持你,咱们啥也不怕。”
何大红看着侄女眼圈红了,她哽咽着:“青莲,我头一回觉得,我是多么有福气一个人,我有这么好的娘家人……”
青莲笑着说:“是啊,你有这么好的娘家人,还有啥可怕的,走,咱听奶奶讲故事去。”
何大红端起水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擦擦嘴大声说:“我没出嫁时也是最爱听你奶奶讲故事了,好几年没听过了,走,咱听听她在讲啥故事。”
俩人走进了挤满人头的小屋。
堂奶奶刚讲完一个,被缠着又开始讲了一个。
我爹常说我奶奶就是个有大福的人。是个神鬼难拿的人。
不过他口里的有大福并不是世俗眼中的拥有金山银山,大富大贵,他口里的“神鬼难拿”当然也不是奶奶多能耐多厉害,而是因为奶奶是个迷瞪人。
她有多迷瞪呢?就是遇上天塌地陷的事也不慌,看见神鬼打架也不睬,被刀压在脖子上也不怕。
也只有她这个“本领”才保住了我一家人的血脉延续。
我爹说当年还没有他,我爷爷和我奶奶抱着大姑逃荒到我们老家的村子里。寒冬腊月啊,滴水陈冰的夜里啊,还抱着个孩子,不冻死也得懂坏呀。
爷爷就只有去找村支书看能不能给他弄间住房,他只想要一间住房。可是支书却为难的说:“老兄啊,这年头逃荒的多啊,本来都是穷人,该好好接待的,可是房屋实在难弄啊。”
爷爷的脸变了,那逃荒人特有的沉郁的眼神又蒙上了一层灰土般的雾,因为他们又要抱着孩子又冷又饿的再游走下一个村庄了,他不怕,但他还有一个孩子,怕孩子冻坏呀。
不过支书又开口了:“老兄啊,说实在的我们村确实还有一座空院子,屋子还是当年一家地主留下的,好的很嘞,有院墙有门楼,院子里一溜五间大堂屋。只是,我怕你不敢住。”
我爷爷眼睛里的雾散了,他急急的问:“有啥不敢住的,给俺住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