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最为得宠的妇人,哭得脸上的妆化开了,她哭着说道:“贱婢等闻得使君要散尽家财,犒赏军士。使君,只用家财犒赏军士尚不够么?还要把贱婢等也要犒赏给军士么?求使君把贱婢留下吧!使君前要贱婢做的那些,贱婢千肯万肯,再也不敢不愿了!”
程勋笑了起来,说道:“尔等都是老子的心肝儿,老子岂会舍得用你们犒赏兵士!赶紧起来,莫要耽搁了。”
那妇人不信程勋这话,说道:“使君莫不是在哄贱婢?”
“我是何等身份,怎会哄你个小婢?我要真拿你们犒赏军中,你们纵是不愿,我绑也绑了你们去!”
听得程勋这话,诸女放下心来,抹着眼泪络绎起身。
程勋催促她们上车。
四五辆马车,或两人坐一辆,或三人坐一辆,空下一辆,是程勋的。
天将五更,时当九十月间,天亮得不如夏季早,但最多再过一个时辰,天也就要亮了。
程勋问那小奴,说道:“都准备好了么?”
小奴答道:“按大家的命令,凡从建康跟着大家来的奴仆们,都已集合完了,现在院外车边等候大家。”
“走!”
程勋说完,迈步出院。
出到院外,他钻入车中。
一声令下。
程勋及诸女的坐车在前,数十辆辎重车在后,四五个披甲的家奴於车前开道,十余个披甲的家奴押队於辎重车后,每辆车各有一个家奴赶马,绵延出一里多长的这支车队,吱呀吱呀的车轮碾动,顺里中道路,出里门,上到街上。
里中士民不少被惊动,透过门缝瞧之,无不赞叹,俱道:“听说使君欲以家訾激励士气,竟是果真如此!”
又有人说道:“使君治州,贪婪不假,却危急关头,亦有担当。”
程勋的这支车队出里以后,沿街而行,不多时,到了江陵县城的东门内。
一奴叫守吏打开城门,高声说道:“快开城门,使君要送家訾入营!”
城门打开,车队迤逦而出。
军营在江州县北,出了城门之后,这支车队未往北去,却是沿着长江的江段,朝东北急行。
急行到天亮,又行十余里,到了个渡口边。
渡口这里已有船只等待。
程勋等人下车,由奴仆们赶着车,把装着财货的辎重车都推到车上,把拉车的马、他和诸女的坐车等也弄到船上。然后,程勋带诸女上船。
这船扬帆起航,顺江而东北去了。
程勋立在船尾,顾望越来越远的江州县城,心中想道:“老子在州里待得好好的,既没得罪你莘阿瓜,也没得罪你桓盘龙,你俩却来欺负我!老子只拳难敌四手,打不过你俩,这梁州,老子就让给你桓盘龙又能如何?哼,且等老子到了建康,看老子怎么告你的状!”
却是程勋原来根本就无守土之意,昨日堂中云云,只是为他今夜带着家訾逃走而打下的掩护而已。被他骗住,在营中鼓励士气,做下许诺,说程勋会拿家訾犒赏全军的吏员们,哪里能知道,他们已被程勋卖了?这些且不必多提。
只说程勋坐船,顺江东北上,几天后,经由巴东郡的鱼复县,出了梁州地界,入进荆州。
当先一郡,乃是宜都郡。——莘迩原本时空,三国时期,刘备攻东吴,大败於夷陵,此个夷陵,即为宜都郡的辖地,且是宜都郡的郡治。宜都郡再往前,便是南郡。
梁州的州治叫江州,荆州的州治叫江陵,江陵就在南郡。
江陵、江州名中都带个江字,显而易见,江陵与江州相同,也临长江。如果还是乘船的话,下一站程勋就要打南郡境内了。南郡是荆州州治之所在,守卫、路上盘查当然会十分严格,程勋自知他随行财货太多,为免得被桓蒙的手下发现,他遂在宜都郡下了船。
车队组成,换回陆路,再次前行。
却到底是他随行的车辆太多,尽管他已极其小心,未出下船的夷陵县界,结果就引起了当地县吏的疑心。县吏几句盘查下来,程勋的假话没能奏效,被县吏拿到了县寺。县中大吏再作询问,问出了真情。二话不说,当场就点齐县卒,押送程勋等去江陵州府。
千余里的逃跑之地,功亏一篑。
程勋懊恼不已,在被押去江陵的路中,心中想道:“我若是少带些财货,也许就蒙混过关了!”
悔之晚矣。
夷陵县到江陵县,百余里地,未用三日,程勋便被押解到了江陵州府。
——说是押解,也不恰当,他是梁州刺史,又是宗室,押送他的吏员对他还是相当客气的。
州府堂上,程勋见到桓蒙。
桓蒙提前已经闻报,坐於榻上,打量程勋,问道:“程君,你不在梁州,却怎么现身夷陵?”
程勋麻利地拜倒在地,说道:“在下闻督公粮饷小乏,故尽取家訾,特来献给督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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