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充正襟危坐,心道:“调府兵入王城戍卫,想这府兵多是连本乡、本县都没有出过的,让他们去一趟王城,可以增些见识,见识下我王城的繁华富庶;再则,从其县到王城,近则数十里,远则上千里,也可算是一次行军的操练,……明公的此议却倒是好处颇多。”
张龟拈着稀疏的胡须,心道:“明公说得对,大战在即,王城的治安至关重要,不能前线打仗,后方王城出什么乱子。於今已设的各州、郡郎将府,府主都是明公选任的,在设的新郎将府,府主的任命虽出自朝旨,但其实也都是按明公的心意选任的,这就是说,府兵到了王城后,他们只会听从明公的命令,这对保证王城的治安也好,保证王城不会出乱子也好,都是非常有利的。……明公果然高瞻远瞩,此议极佳!”
两个人着眼处不同,想到的东西也就不同。
张龟、高充二人想定。
张龟说道:“明公此议可行!”
高充说道:“不但能维护王城治安,且能起到练兵和让府兵知道我定西之大、我王城之繁华的效果,明公此议,端得高明!”
张龟瞅了高充眼,心道:“君长怎么想到那儿去了?不过君长说的也不错,轮调府兵入王城戍卫,的确也是有他说到的这两个好处。如此说来,明公此议,乃是一举三得。明公之谋略才干,真是胜我千里之远!何止我陇?展目海内,可比者,微矣!”
他眇了一目,一只眼看人、看物,本来就不如两只眼看人、看物清晰,念头想到此处,又外头白雪飘飘,堂内昏昏暗暗,再去看立在堂门口光影交错之处的莘迩身姿时,他只觉莘迩裹帻、大氅的身体周边,居然像泛出了微微的光芒,莘迩脸上亦是神光熠熠。
这突然而来的如同眼花的观感,使张龟心头不觉一跳。
他想道:“明公如龙兮!”
“圣人出西方”的这句谶纬谣言,张龟明知是定西自己编出来,散入关中,以争夺关中民心的,然而这时这刻,此句谶纬谣言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他的脑海中。
“即便今秋氐虏来犯,明公也必能胜之!”心跳莫名地加快,加快到张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栗,望着莘迩的独眼充满仰慕,他握紧了拳头,没敢去想其它,而这般想道。
莘迩问张龟、高充,说道:“轮调府兵入王城戍卫,卿二人无有异议么?”
高充、张龟齐声应道:“无有异议!”
去书羊髦、选征募健儿的军吏这两件事,莘迩已经交给了张龟去办,轮调府兵此事,他便交给高充去办,听了两人的回答,与高充说道:“君长,那你今明两日,就我的这个意思写成书信,写成后,即遣吏送去给士道,叫士道於本月内上书朝中,请得朝廷允可,然后就开始操办、施行此措。”
高充应诺,问道:“明公,轮调此措诚然高明,但有几条细则,还敢请明公示下,充才好书写成文。”
“你说。”
高充问道:“轮调的话,是以该郎将府府主为将,还是由郎将府府主任将?”
“自是由该郎将府府主亲率入都。”
高充问道:“从哪个州的府兵开始?”
“秦州的府兵不能动,别州的府兵要么是刚组建,要么是还没组建,便从河州的府兵起吧。……河州郎将府府主张道岳,自到河州任此府主以来,有年余没回过谷阴,没见过其父张公了,趁此机会,也好让他父子团聚些时日。”
高充问道:“是河州全州的府兵都去么?”
“河州八郡,现府兵总数万余,哪里用得着这么多兵?每次轮调,以州为单位,一次入王城戍卫者以五千人为限。至於戍卫时长,我以为三个月即够,毕竟还有他们各家的农活需要府兵下力的。三月为一番,轮调戍卫够两番,勋官升一等。”
高充把这几条默记住,又问道:“到了王城后,该郎将府府主直接听谁的指挥?”
“老曹不是在谷阴么?他是定西的车骑将军,在王城的军职最高之人,当然是由他来管了。”
高充应了声是,又问道:“府兵路上和在王城的吃用,由朝廷出么?”
“路上的吃用,由他们自备;到王城后,由朝廷出。”
高充暂时想不到其它问题了,然因生怕有所疏漏,却还是摸着胡须,抬眼寻思。
莘迩回到榻上坐下,笑道:“君长,你亦不必绞尽脑汁地去想了,这些,差不多已够搭起轮调戍卫此措的框架了,再细的东西,就叫士道去考虑吧。”
高充从了莘迩的话,便不再多去琢磨,应诺说道:“充明年就能按明公定下的这几条细则,把给小羊君的书信写成,到时拿来请明公过目后,充就立即遣人送去给他。”
第二天,高充果把书信写成,呈给莘迩过目之后,便派人送往谷阴。
张龟依按莘迩的命令,也写好了给羊髦、黄荣的信,索性就由同一个信使,一起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