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很湿,体谅张龟行走不便,莘迩收剑,披了件衣服,出去见他。
前院堂中,见到张龟,莘迩问他何事。
张龟回答说道:“明公,有几个外郡来参试的士人求见明公。”
“参试的士人?已有士人到金城了么?”
张龟说道:“还不少呢!陆陆续续,现下已到金城的参试士人,差不多一二十个了。昨天晚上,来自建康郡的四五士人到龟家中,谒见於龟。龟与他们谈了一谈,中有两人颇有才干。龟便允了他们求见明公之所请。遂今儿一大早就来叨扰明公。敢问明公,见不见他们?”
时下士人交往,需要有人居中介绍,彼此不认识的双方才好结交,此为礼也。寻常士人间尚且如此,晚辈后生、或位贱者,晋见尊长,自然更需如此。
莘迩听到这里,便就知道,那从建康郡来的几个参试士人,肯定要么与张龟相识,要么他们的父兄与张龟相识,要不然,他们根本登不了张龟家的门,因笑道:“长龄,这几个士人,想来都是你的旧识?”
张龟老老实实地说道:“中有一人,是龟之旧友,余下者,两个是景桓族中的子侄,两个是建康别姓人家的子弟。”
高充、麴经、魏述家的子弟和黄荣家的子弟一样,亦皆有来参试者,不过高充、麴经、魏述现都在金城,他们不需要经张龟拜见莘迩。
莘迩问出了他关心的问题,说道:“张公家无有子弟应试么?”
张公者,张浑是也。
张龟答道:“龟听那几个士人说,好像是有,不过应该是还没有到金城。”
张家在士林、定西的地位,远远不是黄、高、麴、魏这几家能比的,他们能挑出子弟来参加这次的两府文考,已是给足了莘迩的面子,那么参试的张家子弟晚点来金城也就不足为奇。
“这几年我都没有回过建康,也挺想建康的父老百姓的。既是建康子弟求见,按理说,我不能不见,但是长龄,我乃是此次文考的主考官,考试开始、结束之前,我不宜私下接见参考的士子。若是传将出去,而这几个士子又刚好高中,恐会致人议论我主考不公。”
张龟说道:“那明公是不见了?”
“你把我的这番话,好好地对他们讲一讲,告诉他们,等考试完后,我设宴招待他们!”
张龟应道:“是。”
却由这几个建康士人的求见,莘迩想起了一桩要紧的事情。
他吩咐张龟,说道:“等下你去找找乞大力。”
张龟问道:“明公有何嘱令交代?”
莘迩说道:“老宋是副考官,他宋家又是我陇名门,走路子求见他的参试士人估计不会少。你叫乞大力调一队胡卒,去老宋家外,给他守好门。”
张龟微微怔了下,旋即明白了莘迩的用意,想道:“宋君贪财,参试士子如果送礼,他没准儿就会收下,如此一来,那送了礼的,弄不好便会到处乱说,一场好好的文考也就因此而可能会变成丑闻。……明公此举高明,这叫防患於未然!”
他眨着独眼,给莘迩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应道,“诺!”
“我虽现下不宜见参试士人,但是长龄,你要把他们安顿好,尤其是参试的家贫之士。”
张龟应道:“明公放心,专供参试士人住宿的客舍,已经准备好了;每日饮食,也都有专人负责。龟今天就再去检查一遍,若有哪儿不行的,龟立刻就令整改!”
“好,这就好。”莘迩望堂外细雨,抚短髭,笑道,“这场雨下的及时,一扫暑热!”
“不是雨下的及时,一扫暑热;是闻各郡士人踊跃参试,明公身心舒泰吧?”
莘迩大笑,指张龟说道:“知我者,卿也!”
有心说一句“天下英雄尽入吾榖中矣”,然而毕竟眼下文考涉及的范围只有陇地而已,这么说的话,似有吹牛嫌疑,若被江左、蒲秦闻之,只会惹其嘲笑,莘迩乃勉强将此话咽下。
留了张龟一起吃早饭。
饭时,张龟问莘迩,说道:“明公,安崇昨天下午问龟,倍斤请求共掠并州边郡此事,到底应不应他,……不知明公对於此事,考虑的如何了?”
拿胡饼蘸酱,莘迩大大地咬了一口,边吃边说道:“我想过了,张韶的意见不错,这件事,可以答应倍斤。这安崇,我本待今天召他,告诉他我的决定;他却昨天就忍不住了?去问你。”
张龟斯斯文文的,夹菜下饭,笑道:“龟看他是在金城待不住了。”
莘迩不觉奇怪,说道:“金城不比朔方待着舒服么?”
“明公,还真没朔方待着舒服。”
“此话怎讲?”
“两府多贵士、营中尽上将,安崇在金城,处处拘束,如何能比得在朔方轻松?”
莘迩笑道:“这就是所谓的‘天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