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帝国的覆灭(长篇小说)(上卷)《血色夕阳》张宝同
四万印加大军与四万基多大军在图梅班巴城郊的荒坡野外展开了偷袭与反偷袭的生死之战,正当两军杀得黑天昏地,日月无光之时,库塔奇卡将军却率领三万大军冲杀过来,将基多大军和基多大王团团围住,从而逼使基多大王放下了武器,被生擒活捉。
阿塔瓦尔帕大王被一大队印加士兵押着朝着图梅班巴城里走去。此时,天色已是黄昏暮晚时分。夕阳久久地停在西山顶上,把四周染成一片鲜红而悲凉的血色。也许是人们已料到这里有场血战,早早就离开了这里躲了起来,所以,整个城里只有一队队印加军队和当地库塔奇卡将军的军队或是押着基多士兵,或是抬着受伤的士兵从街道上走过。印加人虽然取得了这次战役的胜利,但他们的伤亡也十分地惨重。所以,获胜的印加人非但没有获胜的喜色与庆贺,反道处处弥漫着一种低沉与抑郁的情绪和气氛。
阿塔瓦尔帕大王虽然被五花大绑着,但他依然昂着头挺着胸,做出一副大义凌然视死如归的样子。这并不表明他不怕死,而是因为他是基多国王,国王啥时都得象个国王的样子,再是,他得要给自己那些被俘的士兵们做出表率和样子。走到城中的一条大道上,他看到一支库塔奇卡将军的大部队正整装停在路旁,便不顾士兵的阻止,走到一位带队的军官的面前,用基多国王的口气对那位军官说,“把你们的统领库塔奇卡将军叫来,说我有话要问他。”
那位军官显得有些为难,但还是答道,“是,大王。我马上把您的话传达给将军。”
但押送大王的印加人却用严郑的口气对那位军官说,“没有查穆尔统领的同意,王子不能见任何人。这是查穆尔统领的话。”
那位军官忙说,“是。”阿塔瓦尔帕傲慢地对押送他的军官说,“把查穆尔统领给我找来。”
但那位印加军官却说,“我这就带你去见查穆尔统领。”
走过城区的一片街道,就来到了城堡里。城堡里站满了印加士兵,就连高高的暸望塔上和城墙上也都站着士兵,一派壁垒森严的景象。士兵们把阿塔瓦尔帕带到了城堡一角的一间小屋门前。门前站着一位手握战斧的士兵。阿塔瓦尔帕一看就知道这是间牢房,就对那位押送他的军官说,“我要见查穆尔统领。”
那位押送官说,“查穆尔统领现在还忙着,顾不得见你。等他有空了自然会来见你。”然后,便不容分说地把阿塔瓦尔帕推进了小屋里,让人把他身上的绳索解开。随后,只听咣啷一声,小屋的铁门被锁住了。
阿塔瓦尔帕朝着小屋四周看了一眼,觉得小屋里的一切都非常眼熟,仔细一想,才想起不久前来此视察时曾来过这里。那时,他还是基多国王,可现在他却成了囚徒。他在小屋中间站了好长一会,觉得腿脚发酸发累,有些支持不住了,便见屋角那边有个小床,就想坐在小床上歇上一会,从早上启程出发到指挥了一下午战役,他的确是累得有些撑不住了。可是,小床上已经有很长很长时间没有睡过人了,尘土已经落下了很厚一层,而且毡子也很脏很破,让他感到恶心和腻歪。他实在是不想往床上坐,可是,这小屋里除了这张小床,没有其它地方可坐,况且他实在是累得受不了了,也就只好坐在小床的角上。但是,这样坐还不够舒坦,于是,他也顾不了脏,就取下头盔,让整个身子都倒在了小床上。
身体得到了暂时的休息,脑子里却在回想着刚刚结束的战斗。这场战斗让他有两个没有想到:一是没有想到印加军队会对他来了个反偷袭;二是没有想到库塔奇卡将军会背叛他,与印加人合伙来对他进行两面夹击,这是导致基多军队大败的最主要的原因。
但是最让他想不通的是库塔奇卡将军为什么会背叛他。他在上个月的巡视中,不但饶恕了他治军不严的罪过,还把自己喜爱的美貌女子送给了他,而且,还给他装备了将近三万士兵的军需物质,把他从校官提拔到统领三万军队的将军。他非但没有对他知恩图报,反而欺骗了他背叛了他。既然库塔奇卡将军会背叛他,就一定会有必然的原因。如果追根刨底,他想应该是图梅班巴本身就是一座南北交界的城市。它属于卡尼亚里斯省,但这个省曾经被印加大王长期统治过,也许他们愿意认为自己是印加人,而不是基多人。所以,当印加人和基多人在这里生死拼杀时,这位他最信任的将军就背叛了他欺骗了他。而对于印加民族来说,可以轻易地饶恕和优待战俘,但决不会对欺骗和背叛者有半点的容忍与宽恕。他想如果他能有幸逃生,一定要抓住这个无耻小人,那怕是把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断,灭其九族也解不了他的心头之恨。
躺了一会,他觉得有些饿了,但却没人来给他送饭。他想起身到门口叫看押的士兵给他送饭,但他又觉得自己是堂堂基多大王,怎能向一个小小的卫兵乞讨?这太有失于自己的尊严。
于是,他就忍着饥饿,静静躺在小床上翻来复去地反思着这次战役大败的原因和失策。但是,想着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似乎已经为时已晚,与事无补,因为时间肯定不会倒流,时局也不可能重新回到大战之前。总之,一些都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他已不再是基多的国王了。他只是一名囚徒,等待着被押送到库斯科听任华斯卡尔对他进行审判和处置。他猜测着华斯卡尔会对他怎样处置,是用极刑将他绞死,还是将他终身监禁?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华斯卡尔肯定不会饶恕他,因为他的存在就是对华斯卡尔皇位的最大威胁。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不知从哪钻进一股凉风,让他感到有些发冷。于是,他便拉开毡子盖在身上。可是,很快,他就觉得身上发痒,而且痒得钻心,火烧火燎的。他马上意识到这床上有跳骚或虱子。因为在这片气温较冷的高原地区,农户家里的床上和毡子里几乎都有这些东西。过去,他常年跟随父王在北方打仗,也曾经常跟跳骚和虱子打过交道,那时还不觉得这些东西有多么可怕,可是现在再一听说这些小东西,心里就直发悚发憷,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他赶忙掀开毡子,从床上下到地上,不敢再往床上坐。他就想这个地方哪是人呆的地方,反正这里他一分一秒也呆不下去了。于是,他就想着该怎样才能从这个小屋里逃出去。小屋只有一个出口,出口有一道铁门。铁门上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窗,是用来给犯人送饭的。
他来到铁门跟前,用手使劲地摇了摇铁门,铁门连动也没动一下。他知道这铁门不要说他摇不动,就是再来十个人也恐怕摇晃不动。这不禁让他有些心感绝望。
小屋里很暗,唯有一束月光从铁门小窗射进了小屋里。他从小窗口朝着外面看着,外面的月光很亮,夜色很静,一位穿着基多军服的士兵正笔直地站在门前的月光下守着牢房。
他试探性地对外面那个士兵“哎”了一声。那个士兵转过身来,走到门窗前,问道,“啥事?”
阿塔瓦尔帕就说,“你过来。”
那个士兵朝四处望了一下,便走了过来,问,“啥事呀?”
大王说,“你是库塔奇卡将军的部下?”
士兵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