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连串的痛苦的哼哼声传过来,苏扬提着横刀向前小心走去,前方的草地上铺满了敌我双方兵将的尸体,几乎找不到落脚处,每一次落脚都踩着血水。
走了十几步,苏扬在一个尸堆处扒开了四具吐蕃兵的尸体后找到了一个重伤的唐军军官,此人三十余岁,胸口被射了一支箭,箭矢从甲叶缝隙中刺入后又从后背穿出。
“喂,醒醒,醒醒!”
被苏扬扇了两巴掌之后,这唐军军官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清苏扬的脸和制式皮甲,如释重负一般,“咳咳······咳咳······”
苏扬心情很不好,嘴里蹦出来一句:“咦,大叔,没死呢?”
“你······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唐军军官脸上一片潮红,露出苦笑:“卑职秦大石,秦州折冲府旅帅,家中上有八十老母需要奉养,下有三岁小儿嗷嗷待哺,咳咳······”
苏扬颇为理解的点头:“确实,听说近年来墓地涨价了,丧葬费也是一年比一年高,死不起啊!”
“噗嗤——噗嗤——”秦大石接连吐出两口鲜血。
苏扬连忙道:“好了好了,你再喷血只怕真的没命了!”
说着,苏扬从附近死去的医卒尸体上找来药箱,翻出一瓶刀伤药,又捡来一面破烂的旌旗撕成几个布片和布条,再从辎重车上搬来一坛子酒。
“我先给你把箭头拔出来,再止血包扎,你若想活下去就给我挺住!”苏扬说着就要开始动手。
秦大石脸色惨白地问道:“等等,你到底会不会治伤啊,别把卑职给治死了,我家中还有美貌娇妻,我不想便宜了别人啊!”
“我知道你舍不得家中貌美如花的娇妻,可是医卒、医吏、医官都死了,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你看看这里就我一个还能动的活人,只能把你这死马当活马医了!”
秦大石听了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苏扬把秦大石侧身放在地上,先用刀削断了胸前的一大截箭杆,握着后背穿透出来的箭头正要拔出来。
这时秦大石又痛苦的说道:“······校尉,我真的不能死······”
“我知道!”苏扬又点点头,“你放心,如果你死了,我会替你照顾她的!”说完用力一拔。
一道血箭从箭伤处飚了出来,秦大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直接昏死过去。
苏扬迅速搬起酒坛子在伤口上倒酒冲洗,又用布片擦去伤口处残留的鲜血,再把刀伤药粉以最快的速度倒在伤口上,又用另外的布片按住伤口止血,等他把前后两处伤口都处理妥当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看着已经脸色苍白的秦大石,抬手擦了一把汗说:“老秦啊,我也就这半吊子水平,你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不过你放心,虽然咱俩也就一面之缘,但我刚才说过的话是算数的!”
“咳咳······咳咳······”几声咳嗽之后,秦大石竟然醒了。
苏扬十分震惊这家伙的求生意志,竟然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清醒过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秦大石颇为虚弱的说:“咱还没死呢,苏校尉的好意咱心领了!”
苏扬笑了,起身向一旁走去,边走边说:“你还有心情跟我说笑,看来你真死不了!”
“你去作甚?”秦大石急忙问。
苏扬听了这话就明白秦大石是担心被他抛弃,于是说:“你要是不想死就躺那儿别乱动,也别说话了,好好歇一会儿吧!”
在双方一共战死一万五千多人的战场上寻找生还者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苏扬不得不小心再小心,一不小心就翻出来几个还没死透的吐蕃兵,这些人临死一击差点让他好几次阴沟里翻船。
在解决了几个重伤的吐蕃兵之后,苏扬从一个吐蕃十户长身上发现了一个皮囊,打开一看,一股肉香扑面而来。
那一瞬间,苏扬就听见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乱叫声,一股强烈的饥饿感袭来,苏扬迅速从皮囊里抓出一把肉干就往嘴里塞,如饿死鬼投胎一般狼吞虎咽。
直到此时,苏扬才想起他们这支全军覆没的前锋大军就是因为太过深入敌境,后方主力大军又没有及时进行支援和运送粮草过来,已经断粮了三天的将士们一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战力大损、防备松懈才给了吐蕃军可乘之机,否则吐蕃军要吃掉这一万精锐前锋大军谈何容易?
只吃了一个半饱,苏扬就收起了皮囊把它绑在腰带上又继续开始搜索幸存的唐军兵将,他一边搜索,一边从吐蕃兵将尸体上收集食物。
忙活了整整两个时辰,苏扬从战场上又找到了三个重伤未死者以及够他们这些人吃五天的干粮和肉干。
苏扬把这三个伤兵并排放在一起,一边给他们处理伤口,一边说:“一万人马就剩下咱们这几个歪瓜裂枣了,怎一个惨字了得?我叫苏扬,是个校尉,我大伯是苏庆杰,不过他也死了,就在那边躺着呢!看看,我也受了伤,可我还要负责你的安全,要负责你们的吃喝拉撒,还要把我大伯带回家去,我实在太难了!行了,都别装死了,各自报个万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