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无其极,伤我稼穑。浩浩昊天,不骏其德。降丧饥馑,斩伐四国。旻天疾威,弗虑弗图。舍彼有罪,既伏其辜。若此无罪,沦胥以铺。——《诗经·雨无正》
“吴通判,赵知州他……他……”临州主薄惶恐道:“他不见了,许是被大水给冲……冲走了!”
“知道了。”
吴之筱淡淡道,继续伏案疾书,在文书上写下判词的最后一个字,收笔,将笔缓缓搁在一旁,问道:“周将军在哪儿?”
主薄擦着前额的汗水和雨水,气喘吁吁地回话道:“衙役回来禀报说,周将军就在临江的南城江段处,命人堵住左边一段河道呢!”
“备车……不,备快马,去南城。”
吴之筱从身后的书柜处拿出一份布防图,袖入窄袖中,不撑伞不穿蓑,迎着临州的大雨快步走到州衙门前,与临州主薄道:“击鼓,传达各坊各县,人往高处去,立马往高处去!听明白了吗?”
主薄猛点头:“听明白了,我这就去叫人击鼓!”
吴之筱走到快马前,一跃……再一跃……最后她是踩着马倌准备好的矮凳,跃上了红鬃马背。
黑云压城,风雨席卷,万般景致,付诸一旦。
一匹红鬃烈马,一位绯袍官人,从雨中奔袭而过,踏水而起,不知是她快还是风雨更快。
“吴通判!”周楚天远远见到雨中骑马奔来的吴之筱,扬起手来高声喊人,从满是泥泞的江岸上走下来,迎上刚刚下马的吴之筱,在大雨中大声冲她吼道:“赵知州在下段,不知怎的就不见了!!我派人去找了,没找到!!!怎么办啊!”
“他死不了!”吴之筱冲他高声道:“算命的说了他长命百岁呢!”
算命的……
周将军无话可对,只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该疏哪条河道,该堵哪条河道,我做不了主啊!”此事不是他的职责,做主了事后只怕更麻烦。
“这是布防图。”
吴之筱在雨中展开羊皮纸制的布防图,走到江岸高处,望着涛涛江水泛滥,浑浊一片,若汪洋一般,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都满是江河泥沙的土腥味。
她走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指着布防图上的几处河道,对周楚天说道:“先堵住这几段河道,半个时辰后,雨水若是再大,就把这两段给疏通了,若雨水小一点,就再堵住这三处河道,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周楚天在她耳畔吼道。
“等会儿我去一趟左相的府宅,这里就只能先辛苦你了,还有,你和你的弟兄们说,此事过后,朝廷必有重赏!!”
“知道了!”
吴之筱踩着泥泞的黄泥堆上了马,对着马下的周楚天说道:“我去左相府宅,不知结果如何,一个半时辰之后我若不回来,你就疏通所有河道,让雨水往临州城内漫去!”
“这……”周楚天惊愕,瞪大了眼看向马上的人,道:“不行!会淹死人的!”
城郊田地多,淹了来年还能再种粮,而城内民居多,洪水一旦泛滥到城内,来年便是坟堆蒿草绿。
“我已击鼓警告过临州城内了,让他们往高处去,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人。”吴之筱厉声道:“你放心,要死,也是我吴之筱先死!”
“是!”
左相府宅在大雨中迎来了第一位来客,吴通判。
吴通判是冒着雨来的,可雨水却冲不掉她身上黄黄的泥点,泥点漫开,点在她那一身绯色洒金梅襕袍上,让人一时不知是洒金梅的金点还是临江边上溅起的泥点。
她端坐在左相府宅正厅内,从外头带来的雨水,浇湿了正厅蹭亮的石砖和光洁如新的梨花圈木椅。
滴答滴答,雨水从梨花圈木椅上滴落下来。
随从命人前来擦地,并给吴通判上茶,走到她跟前,躬身道:“吴通判,左相正在小憩,一时是见不了客的,还请吴通判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