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营帐。
原本坐着的晏怀明见到来人,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挪,杨青苑坐到他身边,那位姑娘很是局促,犹豫不决地行了个礼:“奴婢见,见过六殿下。”
晏怀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就没了回应。
杨青苑还以为他在跟自己置气,就哄道:“我跟你说,这是郑姑娘,郑太医的女儿,我路上遇见的。你四哥真不是个东西,借着受伤的由头把人骗过去,意图不轨——”
“哦。”晏怀明眉头微挑,面无表情,杨青苑哪里见过他这种样子,竟有些慌张:“你怎么了?我做得不对吗?”
晏怀明摇摇头,没了下文。
杨青苑还没想好如何哄他,那郑姑娘就哭了起来:“殿下救我,我真得没有办法了,要是被抓回去,定是生不如死!”
她生得粉面桃花,哭起来格外惹人怜爱,杨青苑又是被一群大老爷们儿宠大的,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也心软得不行:“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帮你想办法好不好?”
“让她跪着。”晏怀明忽然开口,眉眼淡漠,杨青苑一愣,这怎么了?不像他平常的作风啊?
那姑娘哭得更伤心了,上气不接下气,杨青苑搡了搡晏怀明:“哎,反正我们都和萧贵妃撕破脸了,也不差这件事儿,送佛送到西,帮她一把,可以吗?”
“萧贵妃不可能召见郑太医那边的人给她看病。”晏怀明又离杨青苑远了些,对方不解,他退她就进,横竖地方就这么大,她不信晏怀明能躲到哪里去。
“怎么说?你告诉我,我就明白了。”
杨青苑这会儿也不去看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了,就往晏怀明那边挤,对方也被追得没办法,低声道:“我四岁那年,母亲病重,郑太医是唯一一个赶在雪夜去救治我母亲的人,所以,萧贵妃很不喜欢郑太医,但是父亲看重这位大夫的医术,因此——”
他顿了顿:“还算太平吧。”
杨青苑明白过来,她附耳对晏怀明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中间有诈?这姑娘是骗我的?那我找个理由把她支走。”
杨青苑呼出的热气闹得晏怀明耳朵痒痒,他反问道:“你这么信我?不怕是我骗你?”
“哎,我们是朋友嘛,我当然最信你啦!”
杨青苑露出一个极为乖巧的笑容,晏怀明心头一动,淡漠的神情总算松动了些,他温声道:“郑太医有两个女儿,是双生子,只有一个随他学医,不过我都不认识,也就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杨青苑心下了然:“没事,交给我来办。”
晏怀明见她这副古道热肠的样子,又摇了摇头,看向那个姑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郑若离。”
“怎么得罪我四哥的?”
郑若离便将事情又复述了一遍,晏怀明听了,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四哥并不是急色之人。”
“啊?我看他就是那种贪慕权势,纨绔无度的废物。”
杨青苑有些震惊,晏怀明没有和她争辩:“好色不一定急色,秋狩这种场合,他不会做出这等出格之事。而且,这姑娘虽是宫人打扮,但戴的耳坠,却是极为上等的,按照郑太医的品阶俸禄,根本给不起。”
他目光如炬:“所以,你到底是谁?”
郑若离先是错愕不已,接着就匍匐在地,哭着喊着:“奴婢当真是郑太医的女儿!这耳坠是四殿下强行塞给我的,说要我做他的人,我抵死不从才跑出来的!求六殿下开恩,救救我,救救我啊!如若殿下不信,大可将我父亲寻来,只是,只是——”
她哭得肝肠寸断:“女儿家的名节就毁了啊!”
晏怀明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继续问道:“如果你没有撞见迟意,你打算怎么做?”
“先去猎场的林子里躲一躲。”
郑若离抽抽噎噎地说着,晏怀明默默站起身:“那我送你去林子。”
“啊?你们和林子过不去吗?非要去那种地方?”
杨青苑深知夜色之下,猛兽出没的危险,便要拦着,晏怀明却说道:“这件事不方便闹到陛下面前,一来口说无凭,我们既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我四哥做了这等下流之事,二来为了保全郑姑娘的名节,更不能给萧贵妃泼她脏水的机会,这第三——”
晏怀明的眼神幽邃,比起平常那简单的少年模样,更多了些骇人的气魄:“这第三,假若郑姑娘突然反水,陛下面前咬我们一口,那就更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