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怀熙不是个会被生活轻易打败的人。
他依旧满怀乐观地去读书,去找晏怀明,然后盼着在马球会上偶遇宋可贞。
他现在很少能见到宋家那个妹妹了,母亲告诉他,男女有别,要保持距离。
难过,很难过。
晏怀熙情绪低落,连带着看新来的那个教书的翰林院大学士都不顺眼。
可是很快,母亲就又告诉他,他不能再和晏怀明一起玩了。
“为什么?”
晏怀熙拧着眉毛,匪夷所思。
他不能见可贞妹妹,他尚且能理解,但为什么连怀明都不行?
“你以后要跟着你怀宁哥哥一起念书,你们才是亲兄弟,知道了吗?”
萧未艾爱怜地抚过他的发顶,晏怀熙有一刻似乎是懂了,他和晏怀宁才是亲上加亲,理应更亲近,不是吗?
不,不对,不是这样。
晏怀熙委屈极了,他红着眼问道:“那,那我和四哥一起读书,就,就不能找怀明玩了吗?”
“不可以。”
萧未艾说话很轻,很柔,态度却极为坚定,晏怀熙突然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啊?”
母亲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沉默地注视着他。
有些事情,没有办法在此刻向这个年仅九岁的孩子解释。
她不忍心。
萧琪蕊为了那个后位,抹杀了她女儿的心上人。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她那个同族的姐姐根本没有将她们放在眼里。
如果怀熙还在和怀明一起读书上学,那么迟早会出事。他会被萧琪蕊视为眼中钉,会和怀明一样遭受排挤。
她作为母亲,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她只能向萧琪蕊示好,哪怕这样做,会让她的小儿子伤心。
但这,也别无他法。
“熙儿。”萧未艾低喃,伸手抱过他,“我的乖孩子,你要相信,母亲是为你好,知道吗?从今天开始,你就听母亲的话,跟你宁儿哥哥打好关系,对你,对姐姐,都有好处。”
晏怀熙抽泣着,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他只是在哭。
单纯地哭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别离。
然后在第二天,郑重地和他那个弟弟告别。
“这个给你。”
晏怀熙将一套文房四宝给了晏怀明,“我不用了,但都是新的,你好好读书。”
对方接过来,还是天真地笑着:“谢谢五哥哥!”
“不谢。”晏怀熙的目光瞥到别处,“从明天起,我就不来了。”
“啊?那你去哪儿?”
“你别问,以后再说。”
因为我也解释不清楚。
晏怀熙选择等待,等到他能彻底理清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会坦白的。
晏怀明意料之中的很伤心。
他捧着那套文具,呆呆地原地站了好久。
晏怀熙是先走的那个。
他去御花园一处偏僻的小池塘坐了很久。
那个时候,已经是盛夏。
蝉鸣阵阵,热浪滔滔,池塘里只剩一汪死水,腐烂的淤泥沉在水底,翠绿的浮萍长满了这不大的地方。
太偏僻了,太狭小了,狭小到心里那些孤独和哀伤都无处安放。
晏怀熙抹了一把脸,都不知道擦掉的是汗还是泪。
他一直静静地坐着,直到月亮东升,照亮他回去的路。
那轮明月静谧安详,幽幽冷光铺满了那段大理石台阶。
晏怀熙抬头看了眼,悄悄许了个愿。
他祈祷,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宫门闭锁,此后的少年开始独自长大。
他经史子集学得极好,却总是装着一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样子。上课在打瞌睡,下课在纸上画乌龟,太子太傅瞧着他,时不时摇头叹息。
晏怀宁偶尔敲一敲他的桌角:“打起点精神来,别给我丢人。”
晏怀熙睁开惺忪的睡眼,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四哥,我不想读书,我一听课就想睡,你不要去向母亲告状,好吗?四哥聪慧过人,一定能帮我渡过难关。”
“你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