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的女儿名宜兰,今年十二岁,已经很懂事了。她看到父母恩爱的双手相托,忍不住羞红了脸,掩嘴偷笑。
郭家的儿子郭宜年只有十岁,他可没那么谨慎,捂着眼睛大叫:“爹娘要亲亲了,羞羞羞!”
韩娘子羞愤的抽回手,嗔怪了郭县尉一眼:“都是你,在孩子面前也没个正形。”
还不是你先吃的飞醋嘛!
我不先把醋坛子扶正,打翻了可怎么是好?
郭县尉哪怕腹诽也不敢说出口,他黑脸一红,故意板着脸正声问道:“年儿,今天的课业做得怎么样了?吃完饭到书房来,背书与我听!”
祸从口出的郭宜年如遭雷击,一阵哀号怪叫,郭家的餐桌上笑声响成一片,其乐融融。
俞家老宅的餐桌上,气氛可就没这么好了。
俞老三眼疾手快,从几双筷子底下,抢先夹走了盘中最后一片腊肉,没有犹豫的塞进自己嘴里。
吴三婶收回筷子,不满的捅了俞老三一下:“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跟孩子抢肉吃。没看咱们智哥儿最近读书用功,都累瘦了吗?”
俞文智眼巴巴的看着只剩下萝卜片的盘子,咬着筷子不说话。
“我昨天可是看见二房的信哥儿了,哎哟,吃得那个胖啊。”
吴三婶意有所指的抱怨道:“这二房两个小的,又是读书又是吃肉的,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钱。”
要是俞善听见这话,肯定要啐她一脸睁着眼说瞎话!
俞信瘦小的厉害,饶是补了这些天,也就看着跟村中的同龄小孩没什么区别,比起小他一岁,却白白胖胖、一脸红润的俞文智还小一圈呢。
前几天刚因为这话被怼回来的俞老头和赵老太,没有一个接话的。
“智哥儿辛苦了。来,奶奶疼你。”赵老太到底最心疼这个最有出息的孙子,从自己碗里夹了一块咬剩下一半的腊肉,放进俞文智的碗里。
俞文智脸上闪过一丝嫌弃的神情:“我不要,脏死了。我要吃鱼!”
叫嚷着,他随手就把那半块腊肉挑出去,扔在桌子上。
“你不吃给我!”刚刚没抢到肉的俞文思,飞快的从桌上夹走肉,恨恨的一口咬下:
“就是,怎么不买鱼啊?今天村里家家户户都买了鱼,咱们家里连读书人都供得起,还吃不起一条鱼吗?”
“买鱼不要花钱吗?你个天天吃白饭的,还想吃鱼,不如把我这把老骨头拆了给你吃肉。” 赵老太对这个游手好闲的孙子可没有多少慈爱之情。
“娘,思哥儿怎么吃就白饭了?”孙氏见儿子被训,顿时不愿意了:
“地里的活儿,可都是我们大房在干,要按人头算,他们父子四个出的力最多了,他三叔整天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酸,干的也不比思哥儿多。”
被点到名的俞老三,嚼了半天才咽下那块陈年老腊肉:“娘,你也别太抠了,天天都是菘菜萝卜,吃得人嘴里淡出个鸟!吃不饱哪有力气干活。”
“行了!都闭嘴吃饭。”俞老头重重的把筷子一拍:“再吵就给老子滚出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再吭声,埋着头猛扒饭。
俞文智虽然平时受宠,可他也很懂看眼色,知道祖父一发火,这会儿就不能再闹了。
最多晚上看会儿书,就让他娘去跟祖母要两个鸡蛋,给他炖个嫩嫩的蛋羹当夜宵。
反正全家就他一个读书人,多费心神啊,开个小灶是应该的。
俞老头这会儿心里烦躁,有个想法怎么止也止不住。
今天他也去小镜庄的池塘边看热闹了,还看到俞善和俞信都在,跟那些庄奴很熟稔的样子。
不止如此,有件事更是让俞老头惊疑不定——他分明听到那个姓杨的庄头,管俞善叫“主家”。
那小镜庄是周家的产业,杨庄头怎么会管俞善叫主家呢?
莫非,那庄子现在归他孙女俞善了?
不能吧?一个庄子少说也值二三百两银子呢,那么大一笔钱财,周家说给就给了?
倒也不是不可能。他的前二儿媳可是个不安分的,说不定怎么枕头风哄那姓周的。
周家有钱,拔根汗毛比他们庄户人家的腿还粗,一个庄子嘛,好像也不算什么?
俞老头今天可是亲眼看着池塘里捞出那么多鱼,挖了那么多莲藕,当场卖掉的铜板都有一箩筐,更别提一车车送出去的那些了,少说也能卖个二三十两银子?
若这小镜庄当真是俞善的,可不就姓俞了?
俞老头心里默默算着,那丰收的池塘,那山上的宅院,那山脚下的地……
怪不得善姐儿不争二房那八亩地,原来已经有了庄子啊,还使奴唤婢的,日子过得比他这个当祖父的还要舒服。
正在百般思量的俞老头,心中又是抓挠,又是火热。这种时候听着家里人为了区区一条鱼吵得不可开交,可不就怒上心头嘛。
不行,他得想办法弄清楚,庄子到底在不在善姐儿的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