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公主那日坐在桃树上,抬头看天边云卷云舒,心绪想必不如他如今混乱罢?
这时忽然人影一闪,一道身影出现在他跟前。
房止善虽然有些醉了,但还是第一时间飞身而起往后退去。
然而来人武功实在太高,竟如影随形跟来。
房止善心中暗惊。
来者武功如此高强,到底是何方神圣?与自己又有何仇怨?
难不成公主知道了,故遣人来杀他?
心中想着,他口中喝问:“你是何人?何故为难于我?”
然而话音刚落,胸口一阵剧痛,嘴里一阵腥甜,人便飞了出去。
房止善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往后退,撞飞了一株银杏,这才重重倒在地上。
这时丫鬟小厮发现了不妥,惊叫出声。
房止善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心中惊骇。
他的武功已经算高强了,可是和来者相比却远远不如。
武功如此高强,这世上一只手能数出来,可他很确定自己与这几个人无冤无仇,怎地这几人今日竟会来袭杀于他?
房止善见来人又身如鬼魅一般,快速掠过来,再次出账,显然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忙手上一扬,扔出一把毒药。
不想来人十分凶悍,竟如同没有感觉一般,仍旧向前,再次给了他一掌。
房止善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随后失去了意识。
来人目露杀意,再次拍出一掌,打算要了房止善性命。
这时,身后几阵疾风响起,甚至有利器的破风声急促响起。
来人目光森然看了一眼地上的房止善,脚下一点,飞身而起,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萧遥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听到自己的人暗中来报,说房淑妃家派人来请了几位太医连夜出宫为房大公子诊治。
萧遥听了,惊讶地问:“房大公子出了何事?”
来人低声道:“夜里遇袭,被一个高手打了两掌,如今重伤,据说房国公如今是拿人参给他吊命。”
萧遥听毕,点了点头。
房止善所图甚大,遇到仇家或者对手,倒不奇怪的。
夜深了,萧遥即将就寝时,问有些焦急地走来走去的红雀:“袁征还未回来么?”
红雀摇了摇头,说道:“并不见回来。”
这时枕心从门外走了进来,说道:“有个与他相熟的小太监刚才来禀告,说袁征那小子偷偷出宫为公主访名医,今晚赶不及回来了。”
红雀松了口气:“无事便好。”
萧遥躺在柔软的床上,道:“本来就不会有事。”说完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萧遥守灵,心里越发难过。
一天一天的,他已经接受先帝离开了自己,可是想到先帝很快会被送到皇陵,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心里便十分难过。
这时房淑妃一双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走过来行了礼,这才低声道:“皇上,止善昨夜遇袭,情况凶险,我大哥大嫂并父母都病倒了,怕是不能来守灵,请皇上给个恩典,恕他们无罪。”
萧遥面上带着关切:“房大公子如今身体如何?”又道,“家里有人重伤,便好生照顾罢。”
房淑妃连忙谢恩,随后才道:“如今用人参吊着命。”
萧遥又问:“可找着凶手不曾?”
房淑妃摇了摇头,说道:“暂时还未找到。但止善在凶手身上下了毒,那种毒带着奇异的香气,三日不散,如今已遣人去找了。”
萧遥一边点头一边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那就好。房大公子既能告诉你们此事,想必性命无忧的,太淑妃不必担忧。”
房淑妃脸上露出苦涩之色:“哪里是性命无忧?只是止善中间醒过来一次,说了这么一件事,便重新昏迷了。”
萧遥听毕,觉得这位房大公子可真是心思坚定之辈。
难怪所图甚大。
用午膳时,萧遥没什么胃口,这时只听身旁一道声音说道:“皇上,这道豆腐特地加了点辣子,很是开胃,皇上不妨尝尝。”
萧遥抬头看到袁征,道:“你回来了?红雀与枕心两个,可担心得不行。”又摆摆手,“你们自去用膳罢,我这里不用伺候。”
袁征应了,又劝了萧遥多用膳,才到一旁单独的小矮几上吃自己那一份。
先皇进入皇陵之后,萧遥便开始上朝了。
她上朝之后,第一件改革的事,便是所有奏折,以简单明了为要,须尽量减去不必要的辞藻,尤其切忌堆砌。
为了让百官明白该如何写,她还特地拿出了一份自己初步拟出来的模板,口中说道:“要奏何事,列出前因后果并一二三点,余者一概不写。”
御史马上上前一步道:“皇上,只写前因后果并一二三点,有失天家威仪啊。”
萧遥似笑非笑:“朕倒不知,只列其事,怎么便有失天家威仪了?朕以为,天家威仪,是做实事为百姓谋福祉,落在实处的,而非表面上华丽的辞藻。”
写奏折,是要报告事情的,可是写得满纸花团锦簇,好看是好看,可要看到具体内容,却不得不花费更多的精力细看,她可不耐烦这般。
丞相与兵部尚书也上前苦劝萧遥,可都被萧遥一一驳回了。
早朝过后,百官无奈,只得认命了。
随着秋意越来越明显,萧遥想起往年寒冬之际,各地百姓受冻的情况,便提前派了几个小队出去,且提前开始筹备粮食以及各地公共设施的建设。
当然,这些事她不是亲自做的,而是直接当做命令,颁布给大臣,由大臣商议并汇总计划,最后才汇总到她这里,由她拍板是否合格。
忙着这些事之际,萧遥又得到消息,派去民间寻老工匠的人,带回来了一个制作绚烂烟花之人。
萧遥听了,当即就秘密出宫,去见那老工匠。
因是白天,放烟花也看不出效果,萧遥就让老工匠到漆黑的房间里试验放烟花。
看完了老工匠制作的烟花,萧遥很满意,笑道:“很不错,你可愿意加入我们皇家,为皇家所用?”
老工匠激动得涨红了脸,不住地点头:“愿意的,我愿意的。”
萧遥点点头,问了老工匠制作过程以及原理,琢磨了片刻问道:“可能让这炸出来的威力更强?”说完见老工匠不解,就道,“若炸的威力够大,敌军的城墙,便都可以炸毁。”
老工匠神色惴惴不安起来,偷偷打量了萧遥几眼,最终还是开口:“这我倒不曾试过,不过我们那儿山上有几个道士,整日炼丹,倒是炸倒了好几个房子。”
萧遥目光一亮,看向身边的忠诚:“派人去老丈的故乡找一找那些道士,并带回来。”
忠诚连忙恭敬地应了。
从前,作为公主信任的心腹,他的地位便够高了,如今变成皇帝的心腹,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不是他吹,每日里来他这里套近乎的人,不知凡几。
不过他可不是那等背主的奴才,看名字便知,所以不管他们给多少利诱,他都只是跟他们打官腔,至于要求,则一个都没答应。
笑话,公主以一介女子之身荣登大宝,可见绝对不是普通帝皇,而是能力突出。
他是傻了,才会背叛有手腕有能力的皇帝,跟其他人勾结啊。
萧遥想着横竖已经出宫了,便到军营以及秘密练兵处都走了一趟,甚至走到城郊的农田耕地四处看了看,了解老百姓的生活。
回城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因不是年节,街道上的人并不多。
路过曾经吃过牛肉面那老丈夫妇那里,萧遥已经很累了,隐隐有走不动的感觉,便对红雀道:“我们歇一歇脚,顺便吃一吃那老丈夫妇做的牛肉面,看看是不是好吃一些了。”
枕心笑道:“肯定好吃许多的。皇上给他们的配方,如何不好?”
萧遥笑着摆摆手:“不过是说了几句,如何当得起配方二字?休要再提。”
老丈夫妇的生意比往常好了些,给两人上了牛肉面,才有空来萧遥这一桌侍候。
一看到背对着街道的萧遥,老丈夫妇顿时腿上一软,差点没倒在地上。
他们认得公主,更知道公主已经登基为帝。
所以此时看到皇帝突然出现,都惊吓得不得了。
萧遥轻声道:“你们无需惊慌,我只是肚子饿了,想来吃碗面。”
老丈夫妇连忙点头,互相搀扶着去做牛肉面了。
袁征起身,跟着去了。
枕心很是不解,跟着过去了,不一会儿回来,对萧遥道:“袁征这小子还不错,特地去盯着那老丈夫妇,避免他们下毒呢。”
说到下毒,想起萧遥的身体中了毒,神色不由得安然起来。
萧遥累得很,无力安慰什么,便冲枕心笑笑。
过了许久,枕心不耐烦地站起来:“怎么这样久?我且去看一看,别是这老丈夫妻二人手抖脚抖做不出来罢。”
然而很快领着送牛肉面的老丈夫妇二人回来,嘴上向萧遥解释:
“他们说,卖与普通人,是用提前备好的干面直接煮的,但面对皇上,不敢如此敷衍,故是重新拉面制作的。”
萧遥好奇地问:“提前准备好的干面?是什么样子的?”
老妇见萧遥问了,连忙去拿了来,呈给萧遥看。
萧遥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问:“这种干面,需要跑多久才能吃?”
“半柱香时间便够了。”老丈忐忑地说道,“不过,一定得用煮沸的热水泡。”
老妇人一边点头附和一边说道:“若有蔬菜,到时放几根下去,味道与卖相都更佳。”
萧遥听到“半柱香时间”,慢慢笑了起来,对老丈夫妇说道:“你这个干面做法,可愿意卖给我?若愿意,你从此便不能再做干面,任何一种都不能再做,亦不能告诉他人。”
老丈夫妻相视一眼,有些忐忑,老丈道:“这干面不难做,皇上为何要买?”
萧遥笑道:“我自有用处。”
她当年行军打仗时,遇上急行军,于吃食上特别随意,又是时干硬的冷馒头配着热水吃,因放得久了,便是加热水也不好吃。
若军中带干面,届时用开水一泡便能吃,那倒方便许多。
老丈夫妇相视一眼,马上点头,表示自己愿意。
这时袁征低声道:“公主,不如让他们到皇家制造处?这样也省得他们在外制作干面。”
萧遥一想也是道理,便点点头,让袁征与老丈夫妇说。
老丈夫妇风雨来雨里去,最是羡慕的,便是吃皇家粮之人,如今得知自己有机会,很快便同意了。
萧遥命人安置好这对老夫妻,自己则回宫了。
回到宫中,她先去看了太皇太后,见她身体还算硬朗,便辞别出来,到几个高品阶太妃那里去。
见了房淑妃,彼此问候必,萧遥便问道:“房大公子可好些了?”
房淑妃露出几分笑容,说道:“太医说已不会有危险,但还需好好将养才行。”
萧遥点头:“那便好好养着就是了。房大公子还年轻,可不能趁早熬坏了身子骨。”
房淑妃点点头,看向萧遥,脸上的笑意就收了起来。
公主何尝不是年纪轻轻,身子骨就坏了?
只是,公主是被下毒毒害的。
萧遥从太妃们那里出来,径直回宫,由红雀与枕心服侍着洗漱完毕,很快睡了过去。
房止善仍未睡,待家人离去后,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便有人悄悄地进来了,低声轻唤:“公子。”
房止善睁开双眼,问道:“皇上如今身体如何了?她那里可有什么异动?”
来人道:“皇上体弱之症已显露,平时从公主殿到御书房,也喘得格外厉害,不过她不愿意盛御撵,坚持自己走,说是多走走,身体会好一些。”
房止善听到这里,嘴角翘了起来。
来人看了房止善一眼,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却不敢多问,而是继续道,“皇上那里无甚异动,只是探子营的人来报,说皇上登基至今,未曾去过探子营。”
房止善听了点点头,眉头皱了起来。
这么说来,行刺他的,不是皇上?
可如非皇上,谁会来行刺他?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结交的都是朋友,可从来不树敌的。
所以,来行刺他的,到底是什么人?
房止善想不明白,便揉了揉眉心,说道:“可还有事?”
来人道:“皇上今日微服私访,去了军营以及她的私人山谷,夜里回城时,去了一个牛肉面铺子,随后将买牛肉面那对老夫妇带走了……唔,是请走,那对老夫妇是自愿跟着去的。”
房止善听到他提起“牛肉面”,不由得想起上元节那晚,自己与萧遥同桌吃牛肉面的事。
过了半晌,才从回忆中回购神来,问道:“可查清楚,皇上为何带走那对老夫妇不曾?”
来人摇了摇头:“未曾打探清楚,须仔细打探才成。”
房止善点头:“那便继续去打探罢。记住,行事小心些,莫要叫人发现了。若遇到皇上……不许伤她。”
来人马上点点头,出去了。
房止善躺在床榻上,身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轻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深深的自嘲:“鳄鱼的眼泪,想必就是我一般了。”
过了好久,又轻声呢喃,“皇上,萧遥,遥遥,你不要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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