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醉了的大老爷如同野兽一般,跑得飞快,肥胖的身躯撞在她还没关上的门上,门一下子被撞开了,萧遥被撞了个踉跄,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老爷进来了,喷着酒气,色眯眯地道:“好萧遥,美人儿,你从了我罢。若你肯跟我,回头你想要什么首饰头面,只管说来,我都给你。”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就要抱萧遥。
萧遥一闪身出了屋子,走到园中,冷冷地看着跟着出来的大老爷:“大老爷,请你自重。我这辈子,不打算做姨娘。”
大老爷笑道:“我知你心气儿高得很,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了你的。”说完又扑了过来,嘴里说些不三不四的下流话。
萧遥忍住气,又劝了他三次,见他还是不听,而且一直扑过来,说的话越来越露骨,便再也不忍了,上前一脚踢向大老爷下身,把大老爷踢得惨叫倒地之后,上前对着大老爷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完了想起原主就是因为被他骚扰,走了爬三老爷床的路,以至于被活生生打死,心里不解恨,到井边打了两桶水,当头对着大老爷就浇。
此时是大冬天,水刚打起来有些暖意,可是被冷风一吹那冷劲儿就体现出来了。
大老爷本来就痛得厉害,再被这么一冻,瞬间清醒过来了。
他想爬起来,却根本爬不动,且越来越冷,冷得浑身发起抖来。
这时,闻得大老爷惨叫声而过来的丫头婆子们终于赶来了。
她们看到倒在地上、鼻青脸肿、瑟瑟发抖的大老爷,全都惊呆了,看看地上的大老爷,又看看萧遥,半晌都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萧遥道:“还不快把人带走,要看着他冻死么?”
丫鬟婆子们听见,如梦初醒,忙一拥而上,几乎是抬着大老爷离开的。
当中一个婆子留下来,看向萧遥:“萧遥姑娘,此地只你与大老爷,不如你也跟着走一趟?”
萧遥这些日子因为做菜备受老太爷与老太太的赞扬,赏赐的东西便是跟着老太太嫁进来的老仆都啧啧称奇的,因此这婆子并不敢对萧遥不客气。
萧遥道:“走一趟不必了,我可以告诉你发生了何事。我在院中,大老爷醉酒了闯进来,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再三喝止他不肯走,还变本加厉,我忍无可忍,便打了他,怕他醉酒还来打我,又浇了他两桶水让他清醒清醒。”
婆子目瞪口呆,这打得这样狠,怎么萧遥一副说刚吃完饭的悠闲态度的?
这也太嚣张了吧?
难不成她以为,她能做几道好菜,得了老太太老太爷青眼,便能越过大老爷去?
大老爷再不成器,也是老太太老太爷的嫡长子呢!
萧遥又道:“你回去,大太太问起,便这么回。若要找我问话,只管来寻我。”说完转身回屋了。
这样的事她不想再经历了,不如直接揭破,省得再被萧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放在私下处理,对事情半点帮助也没有。
另外,她也要让人知道,她再不是曾经那个爬床的丫头,当初是走投无路,且错过一次之后,她便不会再错了。
最后就是,她不知为何,潜意识很是笃定,自己是有办法从这偌大的萧府中全身而退的——即使被丫鬟婆子并家丁包围着,她也能离开。
这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笃定。
用菜刀精准地劈中苹果,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萧遥料知大太太肯定要传自己的,当即穿上外出的衣裳,将户籍并得到的打赏并银两踹怀中,坐在旁准备着,因初春寒冷,她穿的棉袄很厚,往里头塞东西根本看不出来。
此去,她已经抱定了说不过就跑的打算了。
不到一炷香时间,萧云便过来请了。
路上,萧云道:“大老爷一直叫痛,老太太、老太爷并大太太俱是震怒十分。”
萧遥点点头,她既然敢这么做,也想过这个后果的。
大老爷被安置在他的房中,正厅外,萧家的主子们几乎全都在。
萧遥跟着萧云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老太太开口:“萧遥,便是大老爷有不对,你只需喝止他便罢了,如何能这般殴打于他?”
虽说这个儿子很是不争气,可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被打成这样子,她心疼得不行。
萧遥道:“我因想着,今日是老太爷寿辰,并不想惹事,因此再三喝止大老爷,且还跑回屋里关上门,希望以此躲避大老爷。可大老爷醉得厉害,不依不饶,硬要冲进来。我实在没法子了。”
二太太嗤笑道:“你倒叫我好奇,当日做出那般的事——”一语毕,想起这事涉及老太太和老太爷的眼珠子三老爷,且三老爷也在场,便住了话头,不敢再说。
萧遥说道:“难不成二太太头一次学说话说不对,从此便一直说得不对么?从前我错了,我也挨打受罚去了半条命,付出代价了。我痛定思痛,决定从此改过了,这也不行么?”
听到萧遥这话,一直品茗,甚至连二太太说话都没抬起过眼皮的三老爷听了,忍不住抬眸看了萧遥一眼。
二太太见萧遥伶牙俐齿反驳自己,当下道:“你改是能改,可是大老爷怎么便不能改,你要这样下死手打他?再者,你是萧家的下人,竟然殴打主子,你信不信能送你去见官?”
萧遥道:“第一,我做错了挨打,大老爷做错了挨打,这并无不同。第二,好叫二太太知道,我已销了奴籍,并非萧家的下人。”
这时大太太红着眼睛从屋里走了出来,道:“并非萧家的下人,便可以任意殴打萧家人了么?若非我一时好心,放你奴籍,你能这般么?”
三姑娘跟在她身旁,神色复杂地看了萧遥一眼。
萧遥道:“那你们认为,我该如何做?任凭大老爷欺负,然后成为他的姨娘么?”
三姑娘听到这里,马上回身,重新避入房中。
二老爷冷冷地道:“好一张利嘴。你如何做我不管,只是殴打朝廷命官,我们萧家决不罢休!”
萧遥冷笑:“那么,一个朝廷命官轻薄民女,又该当何罪?”
“那也轮不到你殴打于他!”二老爷道。
萧遥道:“我一个孤身女子,若不反抗殴打于他,便只能自己吃亏了。难不成,便是我吃亏,也不能打大老爷么?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二老爷冷笑一声:“你是什么身份,我大哥是什么身份,你有什么资格与我大哥讲道理?”
萧遥听到这里,也跟着冷笑一声,傲然道:
“好一个什么身份!就因为你们有祖上余荫,便自认为高人一等么?却不知,若无祖上余荫,你们连我也不如!一个贪花好色的酒囊饭袋,一个自持血统却一事无成的庸人,一个满嘴之乎者也的伪君子,我要是你们的祖上,我怕是要生生气活过来把你们打死才重新躺回棺材里去。”
此言一出,满屋子萧家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
老太太气得指着萧遥道:“你、你、你反了你!”
三个儿子都被萧遥说得这样一文不名,她可气坏了!
在屏风后回避的三姑娘忍不住道:“所以,你认为你能做几道菜便比我们优越了么?”
萧遥道:“若从劳动角度来说,我的确比你们高贵。我通过双手创造价值,养活自己,而你们呢,通过吸血过着奢华的日子。”
三姑娘说道:“须知,我们能过这样的日子,乃祖上的拼搏所致。你没有这样的祖上,那是你不会投胎,怨不得旁人有。”
萧遥看向躲在帘后的三姑娘,点点头:“从你这个角度来说,也并没有错,我并没有否认这一点。可是除了这些,你们又有什么?”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大公子忍不住开口:“我们有满腹诗词歌赋,有经纶济世的想法。”
萧遥看向他:“于国家有何好处与作用?用于民否?”
大公子顿时哑口无言。
三老爷放下茶杯,抬眸看向萧遥:“我倒不知,我们家一个丫头,竟也有如此见地。”
他先前被骂满嘴之乎者也的伪君子,也一直不曾生气,神色一直很平静。
萧遥道:“闲话少说。今日打大老爷,我并不后悔。他贪花好色经常在花园自理轻薄丫头,我也深受其害,所以我要打他一顿。你们若要拿我撒气,只管来。”
大太太看向萧遥,欲言又止,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杀意。
萧遥瞥见大太太眸中冰冷的杀意,心中一顿,道:“今日乃老太爷寿辰,大老爷却做出这样的事,或许受了什么人的挑唆也说不定。”
她觉得,大老爷没那么大的胆子在今日闹事,极有可能是张元家的怂恿的,从张芬一大早便来拿三老爷有心上人刺激她可知,张元家的有多想让自己不好过了。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想,不管对不对,反正给张元家的上眼药,那是绝对没错的。
张元家的不是个好人,她今日若离开萧府,从此便没法子叫张元家的不好过了,还不如如今挑唆一下张元家的与大太太的关系。
大太太没说话,而是看向萧老太太,等候萧老太太处置。
见官自然是不行的,萧遥那张嘴,到时什么都说了,大老爷的面子便没了。
可是直接打杀了萧遥这样的普通老百姓,她担负不起后果,得老太太这样有魄力之人才能担得起。
这时一直在旁听着的萧老爷子开口了:“我原想着,你生得齐整,要留你在府中,给予你庇护。可是今日出了这样的事,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府上都不能留你了。你回去收拾东西,便离了府上罢。”
大太太一听,忙就要说话。
老太太并二老爷也急着要说。
萧老爷子竖起手掌,示意他们不必多说,睿智的目光看着萧遥。
萧遥有些讶异地看向萧老爷子,没料到他居然就这样放了自己,她原想着,少不得闹僵了来一场恶斗的。
她想着,萧家人爱面子,并不会叫来太多的丫头婆子,自己好歹能跑得出去。
大公子说道:“你还不走么?”
萧遥对萧老爷子一拜,道:“谢过老太爷。我这便离开,还请善自珍重。”说完目光环视四周,没见着据说怀孕了的萧家大姑娘,便利落地转身离开大厅。
她一走,屋里就吵了起来。
二老爷首先问:“爹,你为何放她走?一个孤身女子,便是……”
说到这里想到这里有丫鬟婆子,便住了嘴。
萧老爷子道:“此事,委实是老大不该,也是该管教管教了。从前我与老婆子舍不得狠打他叫他改过,如今有人代替我们出手,我们便当是自己动手的了。”
萧老太太冷哼一声说道:“这是你的想法,我的儿子,我可不愿意叫别人打。”
萧老爷子道:“可此事委实是老大的错。”
萧老太太想起儿子的惨状,哼了哼:“我的儿子错了,自有我管教。”
萧老爷子不想与她争,便转向家里的爷们儿:“你们先前可都听到萧遥是如何说的?她说我们家的男子没一个有出息的。我旁的不管,只盼能骂醒你们,好叫你们从此争气些。”
二公子忍不住嘀咕:“不过是个大字不识的丫头而已,不对,比丫头还不如,不过是个厨娘。”
萧老爷子肃容道:“她虽是丫鬟,可今日说的话,却不像是没见识之人。我劝你,还是收起你侯府公子的傲慢罢。”
萧遥没料到居然能离开萧府,走出萧府的角门,看着幽静的街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从今天开始,她便自己管自己了。
大老爷被狠打了一顿,又在春寒料峭中被泼了两桶冷水,当晚便发起高烧来。
大太太急得不行,心里恨极了萧遥,又忍不住埋怨老太爷竟放了萧遥走,几乎一夜未睡。
萧老太太见嫡长子这个样子,也是担心得不行,半宿没睡好,还埋怨起让萧遥走的萧老爷子。
大老爷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因此高烧了三日,体温才降了下来,人也清醒了。
这三日里,大太太不知诅咒了萧遥多少回。
萧老爷子与萧老太太见大老爷醒了,都过来看他,看完了,便问他,怎么就去招惹萧遥了。
大老爷此时还记得,萧遥一脚踢中自己□□时撕心裂肺的痛楚,再有被拳打脚踢的绝望,被泼水之后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的恐惧,闻言浑身发抖,马上想起自己当日在调戏一个丫头,之后便是张元家的出现了。
当下说道:“是张元家的告诉我萧遥住在何处,我喝了酒,便想去寻她的。”
此话一出口,大太太的脸色顿时变了,但很快道:“当真是她么?”
萧老爷子没说话,张元家的是大儿媳妇的人,他不好插嘴。
不过,他心里也是偏向于的确是张元家的怂恿的。
这些时日,萧遥作为厨娘出尽了风头,得到的赏赐极多,张元家的嫉妒,也是说得过去的。
这后宅妇人,能用的招数,无非就那么几个。
那么让大老爷糟蹋了萧遥,使萧遥不得不做了大老爷的姨娘,没法子做厨娘,多顺理成章的事啊。
萧老爷子愿意给大太太面子,萧老太太却不肯,想到一个奴才居然敢怂恿自己儿子做这种搞乱内宅的事,还累得自己儿子受了那么大的罪,她当场就命人去拿张元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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