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与崴脚丫头听了这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死命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声泪俱下地哀求。
她们原先敢说假话,主要是为了讨好大太太,可是如今大太太亲自罚她们,就表示绝不会对她们留情的,她们如何不慌?
简直可以说是万分绝望!
萧遥冷笑,这还是将杜姑娘撇清,打算大事化小小事花了,当即就要说话。
这时韩半阙看向她:“此事,我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萧遥想到,他还算是个明辨是非的人,当下决定给他一个面子,因此点了点头。
三堂会审结束了,萧遥挽着香草的手堂堂正正地走了出去。
大太太不管心情多糟糕,脸色还算平和,作为后宅主人,她有这个修养。
二太□□慰大太太几句,就识趣地借口说有事要忙,很快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老太太看向大太太:“杜丫头这孩子没父没母,你还是要多教导一些的。”
本来气势汹汹地找萧氏问罪,在和离时好抓住主动权的,不想反而被萧遥挨个打脸,自己理亏,这脸丢大了!
大太太顿时讪讪的,脸上发烧。
她知道,老太太这是对杜丫头不满了,还暗暗点出她没有教好杜丫头,这让她臊得慌。
不过老太太是婆母,她是不能反驳的,因此一脸恭顺地点点头说道:“媳妇晓得。”
她心里对杜丫头也很是不满,因为这一系列事,实在太蠢了!
而且,还会给老二夫妇不好的影响!
老太太看向韩半阙:“你说要给萧氏一个交代,打算怎么给?”
韩半阙这才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说道:“萧氏性格骄纵,得理不饶人,我当时怕她说太多,才暂时安抚了她。至于如何交代,一时委实想不到。”
他能很轻松处理各种公事,可是对萧氏这样的女子,那是一点法子也没有的。
大太太如何不知道,大儿子这是为了不让萧氏质问自己,心中欣慰之余又不免厌恶萧遥:“她素来是得理不饶人的,只是可惜了我儿。”
如此优秀的大儿子居然娶了这么个东西,她每每午夜梦回,都有吐血的冲动。
要知道,她是一心要给自己儿子找一个配得上他的名门闺秀,因此就连姨甥女的暗示也假装看不懂,不愿意大儿子娶没有家世的姨甥女,不想居然被萧遥这样连自己姨甥女都不如的截胡了!
老太太听她提起萧遥,也心生膈应,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是连话也懒得与她说,给的待遇是和府里的姨娘差不多。
不过,事情还是要处理的,因此她便道:“杜丫头总不能当真能让她再推湖里一次的,在与她和离之后,多给她些补偿就是了。”
萧遥进府时那般寒酸,给足够的补偿,她应该感恩戴德。
韩半阙说道:“这种杀身之仇,她只怕是不肯的,尤其是对象是表妹。”
大太太道:“难不成要杜丫头给她偿命不成?她那贱命,哪里配得上?再者,她不是没事么,真正落水的,是杜丫头,这大冬天的,还不知会如何呢。”
韩半阙沉默,没有说话。
他确实也觉得为难,杜表妹的确做错了,可是总不能当真拿她偿命吧?尤其是萧遥其实并没有什么事!
大太太知道自己儿子素来公正,怕他当真要拿杜丫头去给萧遥谢罪,当下就道:“这事不宜闹大,真闹大了,我们府上姑娘的名声都不好。因此,还是听老太太的,多给她一些补偿,让她从此再不说这件事。”
一边说一边给韩半阙使眼色。
韩半阙哪里不知道,自己母亲这是让他暂时别提此事,回去母子俩再商量,心里暗叹一声,转向老太太:“不知祖母从萧氏的话中听出什么不曾?”
老太太道:“你是想说,萧氏求救,湖边却没有人一事?”
韩半阙点点头:“此事委实蹊跷。”
老太太眉头也不抬:“横竖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蹦跶,不过这是府里的事,以后慢慢处理。当务之急,是想想,该如何让萧氏满意。”
不怕讲道理的,就怕不讲理的,萧氏正是不讲道理不要脸皮到处胡闹的人,她可不想这样的人在外到处嚷嚷,败坏尚书府的名声。
韩半阙点头:“我与去萧氏好生说一说。”
大太太和韩半阙一起出来时,问韩半阙:“你打算如何与萧氏说?我可跟你说啊,不可能让杜丫头去跟萧氏道歉的。你大姨只生了她一个,这些年来孤苦伶仃,哪里能向萧氏这样的货色低头?”
韩半阙眉头皱了起来:“娘,杜表妹不是普通的做错事,而是企图害人性命。那样寒冷的湖水,四周又无人,若萧氏当真落水了,只怕命就没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心肠如此歹毒,不好好惩戒,以后还不定会如何呢。”
大太太瞬间红了眼眶:
“你这是要羞死娘啊,杜丫头这些年来是谁教养的?是我!你祖母才说过我,你此刻又说我……她还年轻,如何知道严重,不过是想惩戒萧氏一番罢。萧氏累你无法升官,我在你表妹跟前多次埋怨,你表妹说不得,是为了帮娘出气。”
韩半阙还想说,可是被大太太声泪俱下一番述说,不得不为难地离开。
萧遥将自己的大氅给了杜姑娘,虽然去三堂会审时及时披上香草拿来的新大氅,但她还是有些着凉了,因此回去之后,一直躺在床上拿被子捂住自己。
傍晚时分,韩半阙过来了,特地命人传了一桌好菜,与萧遥一块儿吃。
萧遥见他如此,便知道这是打算亏欠自己了,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快速吃饭。
韩半阙措辞了半天,差不多吃完饭才开口:“杜表妹企图推你落水一事,已经水落石出了,的确是她抱了坏心肠。只是如今她还躺着,且已经烧起来了,又不能当真让你推她一次。因此,我们韩家做出补偿,在和离之后,多给你一些东西。”
说到这里,沉吟片刻,又说道,“此外,我欠你一个条件。只要不违背良心不违背道义,将来你可要求我做一件事,我义不容辞。”
萧遥听着这话,淡淡地在心里头说道:
“这样的男子,你还要爱他讨好他么?若不是我机警,你就按照原来的轨迹一样,死在那个湖里了。一条人命,只是轻飘飘的物质赔偿和一个条件。你在他心中,只怕还不如大街上一个乞丐。更不要说,比得上他的表妹了。”
在心里这么自然自语之后,她心里的感觉很难受很难受,可却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希冀与不甘心。
萧遥感受到,知道这是自己摆脱做舔狗的好机会,只是还差一击,当下抬头看向韩半阙,问道:“和离之后,你的族谱上可会划掉我这个原配发妻的名字?”
韩半阙没料到萧遥会问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才道:“不用划掉。因为——”他那双清冷的眸子直直看向萧遥,“没得到家族的真心承认,是不会上族谱的。”
萧遥点了点头,淡淡地问:“就是说,我的名字,从来没有上过韩家的族谱,是不是?”
心里不由得为原主觉得悲哀,如此痴恋,却什么也得不到,居然还不肯放弃,是在太傻了!
韩半阙点头:“是。”
萧遥又问:“如果,我提出的条件,是将我的名字写在韩家的族谱上,你可愿意。”
韩半阙摇摇头,薄唇轻启:“抱歉——”
他心里,承认的妻子,只有错过了的那个姑娘。
意思就是不可以。
萧遥清晰地感受到,心里头那些执念那些希冀那些自欺欺人,如同一只茶盏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碎了。
随后,困扰她的那些愿望,瞬间烟消云散。
萧遥意识到,这是那个卑微的原主彻底消失了。
虽然,她不喜欢原主的愿望,不喜欢她对待爱情的方式,可是,感受到一个年轻灵魂就此逝去,心里还是很难过。
她抬眸,看向坐在对面面色冷淡的韩半阙,很想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曾疯狂地爱着他的一个人,已经彻底逝去了。
可是她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知道,不被喜欢的疯狂爱恋,只是一种负担。
韩半阙看到萧遥的眼神,有些难以承受地移开目光。
这还是他头一次,在这个骄纵疯狂又自卑的女子眼睛里看到这样的悲怆。
过了半晌,韩半阙缓缓开口:“你可以换一个条件。”
萧遥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摇摇头道:“不必了。”说完认真看向韩半阙,“从前是我对不住你,也算欠你良多。这次杜姑娘的事,我不再追究,就当我和你、和韩家的事从此两清,不拖不欠。那个条件,也不必了。”
她很不爽韩家人对她的态度,以及处理这件事时明显的偏颇与亏欠,可是原主先前做的也委实过分,所以,她就当帮原主了结因果了,忍过这一次,以后就不必忍了!
韩半阙道:“你不必如此。”
萧遥一脸坚持:“我坚持如此。”
既然原主对韩半阙乃至韩家已经没有了执念,而她也不想再和韩家有什么瓜葛,那还不如一次来个两清。
从此之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必看在从前有瓜葛的份上而手下留情。
这对她来说,等于解除了一个十分牢固的束缚!
韩半阙看向萧遥,判断她说这话的真假。
从前这女子,总是出尔反尔的,他并不能相信她的话。
萧遥看出韩半阙眼睛里的怀疑,想到自己也怕往后韩家人再拿她从前在府里如何如何限制自己,当下说道:“为了避免有什么后续的麻烦,我们写下协议,签字画押吧。”
韩半阙没聊到萧遥会这样说,一时大感尴尬,只是也没表现出来。
而且沉默片刻,他还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签字画押吧。”他是真的信不过她,所以会觉得签字画押安全些。
当然,以他对萧氏的了解,即使签字画押,她要闹腾,还是会闹腾的,这签字画押,不过是一个书面上的约束而已,不算十二分的保险。
萧遥点头。
很快韩半阙亲自磨默,写下一纸契约,言明韩家与萧遥互有亏欠与恩义,此契书生效之日,恩义亏钱互换,从此两清云云,写得颇为详细,一式两份。
萧遥看过,见没有什么问题,便在上头签字画押,等韩半阙也签字画押之后,便道:“如果方便,麻烦府上其他人也签个名字,如此彼此都放心。”
有了契约之后,若以后尚书府的人犯到她手上,或是有什么事要求她做,提起从前的恩义,她直接把这份契约甩他们脸上,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有多惨过多惨!
韩半阙道:“倒也不必,我韩某人签字画押的文书,府上是承认的。”
萧遥想到他如今年纪轻轻已经官至四品,又是同辈最为出色的嫡长孙,的确有资格说这话,当下将其中一份收起来,毫不客气地送客。
韩半阙原本也打算签字画押之后离开的,可是看到萧遥如此干脆利落不留情面地送客,而且人还不动,只是喝了口茶就送客,还是有点惊讶。
他忍不住深深地看了萧遥一眼,才起身离开。
出了院子,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显得有些斑驳的院门,才皱着眉头离开。
前一日才亲手作羹汤又亲自送到厨房,今日便如此冷淡,这萧氏,行事果然与常人大不相同。
韩半阙走后,萧遥郑重地将那契约收了起来,人也站起来心情愉快地伸了伸懒腰。
一直压在心里头的沉重感,终于消失了。
原主决心要做韩半阙的好妻子,想补偿韩半阙,因此让她讨好韩半阙,实在太叫人难受了。
若有银子拿,她还可以当成是一份工作,可没有银子拿,她做起来毫无动力!
最可怕的是,她每日都得提心吊胆,生怕韩半阙意志不坚定,被她的靓汤攻势给拿下了!
幸好,一切都结束了!
没一会儿,季姑娘来了。
她满脸关心地前来,说道:“幸好遥遥你没事。”
萧遥马上做出一脸虚弱的模样,道:“虽然没被推下湖,可把大氅给了杜姑娘,我有些着凉了,怕是要烧起来,你还是离我远些的好。”
季姑娘嗔怪道:“咱们之间,何至于就至于如此了?”说是如此说,人却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
萧遥看她惺惺作态,心中膈应,本来打算送客的,但想到自己很快离开府上,有些问题如今不问,怕是没机会问了,当下让季姑娘的丫鬟出去,这才缓缓地开口:“你还记得,我跛脚那天发生的事么?”
季姑娘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不自然,很快又一脸难过和愧疚地点头:“当然记得。都怪我不好,不曾保护好你。”
“保护之类的,就不必说了,我不敢奢望。”萧遥道,目光冷了下来:
“你明知我不会泅水,我爹娘又不许我泅水,你也答应他们,从不许我下水。可是,那日你突然主动提议我们一起下水,之后你先上岸,穿了我的衣服,我只能穿你的。再之后,就有人来追杀我们,或者说,追杀我。这件事,你还记得么?”
她一边说一边看季姑娘的神色,看到她眸子里闪过的慌乱,心中便明了是怎么回事了。
一股强烈的怒意,瞬间从心底喷涌而上!
季姑娘努力压下心里头慌乱的想法,温柔地点点头:“我自然记得。只是,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脸上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难不成,你认为我知道有人追杀我,特地叫你下水,然后穿了你的衣服,让你穿我的,害你被追杀么?”
说完最后这句话,她的眼圈已经红了起来,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萧遥冷冷地看向她:“难道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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