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这份乐观,姚家人投入了迎接圣驾的大事之中。
季姑娘已经出狱了,然而出狱之后,日子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好过——她已经将标准降得很低很低了,可还是无法忍受。
因为,府里住进了秦峰的表妹,据说是要给秦峰做平妻的。
季姑娘想找秦峰哭,可是还没等她哭,秦大太太就找了她去,告诉她:“府里原打算休了你,让老三娶个门当户对的千金的,但是老三力争,说不愿休妻。老太太怜惜三哥儿,便同意,不肯休妻也可以,须娶个平妻。你掂量掂量,该选哪个。”
季姑娘听完大太太的话,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说是让她选,可是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或是被休,或是接受一个平妻,这难道是选择题么?
季姑娘五内俱焚,恨不得毁天灭地,但是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只能忍,因此最终还是接受了让秦峰娶平妻一事。
她以为,秦峰会为了平妻的事跟自己解释,可是秦峰并没有解释,只是问了一句她知道不曾,得知她知道了,便不再谈这件事。
季姑娘觉得绝望,可是她又知道,秦峰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厚道了。
若非他是个正人君子,他估计二话不说休了她。
季姑娘知道事情没办法改变,便开始学着接受,并且派心腹去打听表姑娘是什么样的人,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如月打听了一些回来告诉季姑娘,说完见季姑娘还是不高兴的样子,就低声道:“奶奶怕是不知,平安堂出大事了,或许过不了多久,便要倒闭了。”
季姑娘觉得,自己遭遇的这一切,都是因萧遥而起,因此心里第一恨就是萧遥,闻言心中一喜,马上追问:“怎么回事?你详细说来。”
如月笑道:“萧大夫得罪了本城的大户姚家,又不肯去给姚家治病,姚家恼上了她,便联系熟悉的人,卡住了平安堂购买的药材。你想啊,平安堂一个医馆,若没有了药材供应,还能开得下去么?”
季姑娘很是吃惊:“姚家不是要接圣驾么?我听老太太说,整个江南地界,不论是谁,都得给姚家几分薄面,萧遥她是疯了还是傻了,居然敢得罪姚家!”
如月说道:“谁知道她呢,许是被魇了也说不定。”
季姑娘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未必是被魇了,她性格就是那般执拗。”说到这里,嘴角翘了起来。
连日以来心情不佳,总算有件叫人开心的事了。
如月说道:“据说姚家姑娘是三皇子的宠妾,这次若三皇子也来了,说不得直接砍了萧娘子也说不定呢。”
季姑娘摇摇头说道:“姚家也不会这么蠢。我看啊,最有可能是,等圣驾离开了,再找萧遥算账。”她脸上,已经不见一丝阴霾,全是即将看到萧遥倒霉的欢快。
讨厌的人倒霉,真是大快人心啊!
季姑娘在府里日常憋屈,因此得了这个消息便特地出门,到平安堂去找萧遥,表面上是特地告诉萧遥,是谁卡了她购买的药材,实际上,是嘲讽萧遥即将倒霉。
萧遥快气笑了,这季念歌也不知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居然来说这种事。
又不是她做的,她有什么好得意?
季念歌见萧遥不说话,以为她是吓到了,便笑道:“也不必担心,听说姚家在圣驾离开之后,会与你算总账。若你现在便开始担心,何时才是个头啊。”
萧遥看向她:“秦高山准备娶平妻,所以你才这么闲么?难不成到时你们家的中馈,也由那位平妻掌管,所以你才提前无所事事?”
季姑娘的心病就是表妹平妻,闻言脸色一下子落了下来。
但是很快,她又重新挤出笑容:“遥遥,你年纪也不算大,生得又这般貌美,当真不打算再嫁么?你看看你,分明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合该被位高权重的人放在手掌心宠爱的,却做了大夫,被姚家这样的人家为难,多可惜啊。”
萧遥笑道:“我现在这般就很好。再说,不管怎么差,也差不过做平妻了。”
季姑娘见萧遥口口声声都在说自己心里那根刺,快气疯了。
萧遥知道季姑娘在乎什么,因此之后基本不说别的废话,只说秦峰娶平妻一事,直接把季姑娘给气红了脸,咬牙切齿地离去。
在旁观看了全程的香草见了,忍不住道:“娘子,我觉得季念歌越发不长进了。”
“以她的性格,处于低谷时期,哪里还会有什么岁月静好?”萧遥不以为然。
香草点点头。
姚家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满心迫切地盼望着。
然而在应该接驾那日,他们没能接到皇帝,反而得知了皇帝遇刺的糟糕消息!
当日下午,韩半阙带着守备以及浩浩荡荡的军|队,簇拥着几辆马车回城。
剧城中居民说,韩半阙、守备以及随车的丫鬟太监都脸色凝重。
姚老爷姚太太连忙带着几个儿子登门拜访,可是韩半阙并没有空招待他们,只是让他们在一个房间坐着等。
姚太太使人出去找自家孙女的丫鬟,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丫鬟出去了一会儿,便原路返回,说韩半阙不许人到处走动。
姚家人一听,就知道事情必定十分严重,因此亲自出去,说是求见三皇子的小妾姚氏。
守着的人不肯让她出去,只说会禀告韩大人。
姚太太走回来,将这事告诉姚老爷,姚老爷的脸色更凝重了,摒退左右,只留下姚太太:“皇上或许身受重伤,不然韩大人绝不会防范如此严密的。”
姚太太吓了一跳:“那女婿呢?”
姚老爷摇摇头:“我如何得知?若没事,自然好。”说完意识到隔墙有耳,连忙住了嘴,警惕地看向四周。
只是,想到若皇帝驾崩,三皇子登基,自己就成为皇亲国戚,以自己女儿的受宠程度,贵妃不敢想,但一个妃,那是怎么都能捞到手的,心情便止不住地飞扬。
姚太太也想到了,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姚老爷见了,忙让姚太太收起脸上的笑容,露出担忧的神色,自己也压下心中的惊喜。
萧遥在平安堂看病时,蓬山忽然带着几个人来了,说是韩大人不舒服,请她到府衙去给韩大人看病。
萧遥打量了几眼来的几个人,除了蓬山,其他都是陌生人,尽管一个个竭力做出平淡的神色,但眼睛里的焦急与凶悍还是瞒不住人的。
她甚至有感觉,如果自己拖延,这些人只怕马上拎着自己走。
因此,她站了起来,问道:“是什么方面的症状?”
站在前面一人用尖细的声音说道:“让你去治病便去,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萧遥看向他:“不同的病症,需要带不同的出诊药箱以及药物。”
那尖细声音听了马上道:“所有药箱及药物都带去,你们这医馆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夫,也都去。快点——”
蓬山听了,不住地冲萧遥点头,并使眼色,示意她听话。
他自从得知萧遥就是不肯给沈家人治病之后,就知道萧遥性子执拗,担心她面对宫里的人也执拗,惹怒了贵人,因此恨不得摇着萧遥的肩膀让她答应。
萧遥见了,转动大脑,心中明了,当即点了点头,叫上李大夫、孙大夫和廖大夫,一人扛一个药箱,跟着蓬山等人急匆匆地直奔府衙。
皇帝圣驾今日到来,可是却没有在原定的时间到达,反而是韩半阙和守备领着军队护送了什么人进城,如今又找她去治病,来的还有尖声说话的太监,可见,一定是因为皇帝遇刺,而且情况不容乐观。
萧遥到达府衙,见千金堂和福庆堂乃至一些小医馆比较出名的大夫,全都来了,全都脸色凝重,坐在一起窃窃私语。
萧遥来不及多打量,便被引向一个重重把守的房间,中途被几个宫女搜身摸头发检查,严格得不行。
进去了,她才看到房中三张床上,分别躺了三个人。
韩半阙与声音尖细那太监将萧遥引到年纪颇大身穿明黄龙袍的皇帝病床前,让萧遥诊脉。
萧遥看到皇帝的样子,倒不算吃惊。
此时皇帝还有意识,看到萧遥,恍惚了一下,旋即看向韩半阙,目光带着冷意。
韩半阙忙道:“此乃本城的萧大夫,医术十分精湛。”
皇帝听了,点点头,哑声道:“帮朕诊脉,告诉朕可能治。若一时说不出,可出去斟酌好了再进来说。”
萧遥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大相信韩半阙的话,换言之,也是不信自己的医术,但没为自己辩白,而是伸手给皇帝把脉。
把脉完毕,萧遥说道:“你胸口中箭的位置并不算十分凶险,但根据脉象来说,却似乎又伤及心肺。所以,你中的,不止表面看到的这一箭。”
皇帝听到她一口一个“你”,而不是尊称,倒不在意,听完点了点头,眼里的冷意减少了几分,问道:“你可能医治?如何医治?”
萧遥说道:“我打算用麻醉药让你感觉不到痛楚,将箭拔出,至于另一根,则需要剖腹,将之取出。”
“剖腹?”皇帝沉声问道,“可是将肚皮剖开?”
萧遥点点头。
皇帝听了就问:“你过去可曾给人剖过?”
萧遥再次点了点头。
皇帝听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他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不是壮年,可是,他还想多活几年,继续统治自己的江山。
所以,他思考片刻哑声开口:“那便剖腹罢。”
时间一切事,都需要搏。
如同他当初登基为帝,是拼一把拼回来的。
如今,即将命悬一线之际,他选择再拼一次!
那尖声太监忙道:“皇上还请三思,剖腹的人未必能活,太医院的太医也曾尝试过,但据奴才查到的数据可知,无一存活。”
皇帝听了,难看的脸色阴沉下来,眸子里恐惧一闪而过,但他很快收敛了,目光沉沉地看向萧遥,问:“你有几分把握?”
虽然是重伤,且伤得极重,可他看起来,还是充满了威仪感。
萧遥道:“我得先做个试验才能明确回答有几分把握。”
太监马上喝道:“大胆!皇上的伤,你务必治好。”
萧遥笑道:“这种伤势,若我直接说能治好,你们相信么?既然都心知肚明伤势过重,还不如说实在话呢。这样,彼此都知道情况,好心里有数。”
皇帝疲惫地点了点头,目光中露出淡淡的赞赏之意,道:“这话说得不错。你说要做试验,便做实验吧。”
那太监又上前拦:“皇上,剖开心口委实凶险,不如先让其他伤患医治,若治好了,皇上再试?”
皇帝摆了摆手说道:“不必!”旋即催促萧遥试验。
他感觉自己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他不想死,他不愿意再等。
只是,这些话,是不能说给任何人听的。
萧遥马上拿出药箱,给皇帝做青霉素的皮试。这当儿的功夫,又让韩半阙派人去将平安堂给人做手术那些镜子以及架子搬过来。
明确皇帝不会过敏之后,萧遥说道:“若一切听我的,我有七成把握将皇上治好。当然,若有人包藏祸心下毒,便不好说了。”
皇帝出巡,却遇刺,那就说明,有人铁了心要皇帝死。
所以,给皇帝下毒,可以说是必备的桥段了。
皇帝目光中冷意一闪而过,却没说话,而是看向韩半阙。
韩半阙没料到萧遥说话还是从前那般毫无顾忌,给了她一个眼神,见她压根没看到,只得叹了口气,一脸郑重地对看着自己的皇帝说道:“臣必将保护好皇上。”
皇帝点头,当即让萧遥给自己拔箭。
萧遥给皇帝打了麻醉药,然后握住箭头,用力一拔,将箭拔了出来。
伴随着箭,鲜血也瞬间迸溅。
皇帝打了麻醉药,只有胸膛内的痛楚,拔箭的痛是感觉不到的,但是看着鲜血冒出来,他心理上,还是感觉到了痛楚。
不过作为一国之君,他只是闷哼一声,并不曾喊痛。
萧遥处理好这个伤口后,架子以及镜子都被带来安装好了,她连忙和李大夫将一切器具消毒,准备给皇帝注射麻醉开始做手术。
在麻醉时,皇帝道:“治好朕之后,马上救治太子。至于三皇子,只是脸受伤,让其他大夫医治。”
说完没多久,就被全身麻醉了。
萧遥和李大夫给皇帝开膛剖腹将进入胸腹里头的箭头给取出来再缝合。
做完这些,皇帝已经昏迷不醒了。
韩半阙神色复杂地引萧遥去给本朝太子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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