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真相
“细微的撕裂声?”师清漪继续问:“还有呢?”
“……没有了。”
师清漪唇边敛着的笑意温度有些低了下去, 没有说话,只是再度瞥了一眼兆唁。
“真的,真的没有了。”兆唁被她这一瞥, 面色更是恐惧起来:“殿下, 我没有骗你。那个人在梦场里的时候, 每次都来得很突然,就只能听到一种撕裂的响动,而且那声音非常轻, 不注意听的话根本就听不见,然后那个人就站在我身后了,我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
师清漪沉吟片刻, 说:“那对方是男是女,长得什么模样,大致是个什么年纪, 什么名字,这些最基本的信息你总该知道?你总是要见对方的。”
“我不清楚。”兆唁无法判断师清漪究竟给他喂了什么药,正是胡思乱想却又不敢发作的时候, 回答的声音一直控制不住地在抖, 却还是得硬着头皮说:“我对那个人基本上一无所知, 根本叫不出名字,也不知道对方的性别。每次出现的时候, 那个人身上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脸也被遮住了, 还戴着手套, 你刚也说万一对方疑心病比我还重, 我承认, 我是有疑心病, 但那个人疑心病比我……重多了,实在过于谨慎,半点都不肯泄露。”
他怕师清漪不相信,又说:“殿下,我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是我不愿说,在这卖关子,而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师清漪笑眯眯的:“你放心,我相信你。你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凡事都会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你可以背叛族人,当然也可以背叛你的合作者。你被灌了药,为求自保,现在想要表现得听话一点,换取活命的机会,我都可以理解的,又怎么会怀疑你呢?”
她语气明明听上去让人如沐春风,但兆唁仿佛迎面接了无数尖锐的刺,每一根都扎在心口上:“……”
“再说了。”师清漪声音和煦地继续:“如果我是你那个合作者,我也会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越秘密越好。毕竟你是个叛徒,指不定哪天落到对手的手上,稍微被教训一下,你就会将你合作者的老底抖落出来,那个人在你面前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实属正常。你别紧张,关于你交待的这些,我绝对信你。”
兆唁又被刺扎得千疮百孔的,半点被相信的喜悦也感受不到:“……”
洛神站在师清漪身侧,安静地看着师清漪将兆唁怼得哑口无言,唇边的笑似有似无地泛起来。
在师清漪与兆唁周旋的时候,如没有必要,洛神基本上不会吭声。
这种等候在一旁的时间,照理来说应是十分枯燥的,但她就是能这样看师清漪看上许久,看师清漪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看师清漪眼中的星光。
她觉得有趣。
“但是那个人总要与你说话,沟通的。”师清漪对兆唁说:“从声音里,也听不出男女?那个人的声音难道是经过了什么特殊处理,你才无法确定?”
兆唁深知师清漪的本事,现在他暴露了,又被喂了药,在师清漪面前顽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于是他看上去越发老实了些:“那个人的声音是听上去很奇怪,有些尖细,还带着点沙沙的感觉,从声音判断不出性别,应该是擅长变音伪装。”
师清漪凝眉不语,过了会说:“布梦人的能力主要体现在梦场掌控上,但之前那些怪物真实存在,显然是从外面放进来的,尤其是那只金色品阶的怪物,布梦人无力操控,你也做不到,它们只能是你那个朋友豢养的。对方用什么办法操控它们?”
兆唁摇头:“……这个,我不知道,而且那个人手底下那些怪物全都看不见,就更不明白操控方法了。”
师清漪的眼睛眯起来:“你不知道?那看来你也没什么能知道的了。”
兆唁是个真小人,在生死攸关的选择面前,他可以为了活命,毫不犹豫地自己主动将尊严踩在脚底下,战战兢兢地说:“殿下,我对你还是有用的,我……我还有用。”
“说说看,你还有什么用?”师清漪眼角微挑,瞥向他。
“虽然有些我是不了解,但殿下你可以问我别的问题,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愿意告诉殿下!绝不会有半点隐瞒!”兆唁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我……我还是知道不少的。”
“行。”师清漪饶有趣味地问:“我是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我们当初进梦场的时候,携带的背包等物品呢,放在哪里了?”
兆唁慌忙说:“在我的房间里放着,待会只要殿下你出了脉,就能去拿回来。”
“你没动吧?”这里面,师清漪最担心的其实还是她和洛神的手机:“你如果动了,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兆唁:“……”
他吓了一跳,老老实实的:“我没有……我不敢动,殿下放心,全都完好无损。”
师清漪这才笑了:“那就好,你脑袋还能暂时留在脖子上。”
兆唁:“……”
师清漪冷不丁地再问一句:“千凰亘古里到底有什么,让你们这么费尽心思地想要进去?”
兆唁原本低着头,这下连忙抬起脸来,似乎没防备师清漪会问出这个问题。
师清漪哂笑:“千凰亘古不就是你们这回建造这个梦场,引我们下脉的最终目的?你在梦场里,将兆琮的幻影设置成羽翼尽毁的状态,除了为了羞辱他以外,还因为千凰亘古的深处有复翼的可能,以此为契机,控制他向我打探千凰亘古。我对兆琮一向看重,如果我真的被梦场蒙蔽,见他羽翼被毁,为了救他,你觉得我有可能会对兆琮透露一些千凰亘古的相关。至于复翼不复翼,也不重要,反正是假的,你无非就是想多了解一些千凰亘古的情况。”
她笑意更凉了些:“至于你联合布梦人,将兆脉伪造成脉息被阻隔的情景,不也是为了千凰亘古?”
兆唁双手相互攥着,不敢吱声。
师清漪说:“我们这一路走过来,都没有看到脉息被阻隔的地方,那么也只能是这里的脉息源头出了问题,那我唯一的选择,只有修复源头。千凰亘古神息分至各脉,兆脉作为其中的重要分脉,它的脉息说到底还是源自千凰亘古,所以现在我们所见的这个兆脉脉息源头,肯定会有与千凰亘古连接的某种特殊通道,不然神息也分过不来。如果我不知道这是梦场,还以为是真实的,就会为了修复脉息源头,而去尝试打开这个连接通道。”
她的眼中是看透的清明:“修复的时候,我虽然不会让你们在旁边围观,但布梦人挂了‘眼睛’在兆脉,你们照样还是能看到这通道是怎么打开的,开启的位置在哪里,需要什么条件等等。你和兆珏都没去过千凰亘古,与兆脉相连的这个通道你们不知道,也就搭建不出来,但我是清楚的,而我又是梦主,一旦我要准备开启,就会根据我的潜意识逻辑进行补全,在不知情之下,自己将这个通道和打开方法暴露出来。千凰亘古是族中隐秘,你爹兆琮翼阶高如六翼,最多也只能进入其中的第一境,你更是连千凰亘古外围都无法进入,但你是兆脉的人,能进入兆脉,于是你就想从兆脉下手,用这种迂回的手段找出进入千凰亘古的方法,不是么?”
“……是。”兆唁再度将脑袋垂低了:“都瞒不过殿下。只是我的确不知道千凰亘古有什么,是那个人要进去,不是我,他只是利用我而已,我们相互合作,各取所需。”
“看来你对那个人用处的确很大。”师清漪眼中对他的厌恶这回毫不掩饰,冷冷一笑:“毕竟我族民风淳良,一向最重忠诚,就算曾经出过几个败类,在那洗罪台上走一遭,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泄露过凰都所在,这是最基本的底线。要找一个能够带人进入凰都的叛徒,实在是难上加难,古往今来,恐怕也就只有你了,你还真是独一无二呢,能不对那人有用么?”
兆唁:“……”
“我现在还有个大问题,有些想不明白。”师清漪说。
“……殿下请问。”兆唁为了能够活下去,脸也不要了,赶紧接话。
师清漪眸光锁着兆唁:“你们要去千凰亘古,必须得先进凰都。凰都幻阵多变,出口用过一次,就会消失,而入口更是变幻莫测,你在外这么多年,一直到了如今,也没找到回去的入口。于是你就借这回进入梦场的机会,控制你哥向我打探回凰都的出入口。不过你我都知道,不管是出还是进,必须得经过幻阵,而如果要穿过凰都幻阵,必须要展翼才能通过,就算是能带外人进来,队伍里至少也要有一名凰都的族人展翼,但是兆唁你是——”
她顿了顿,才说:“无翼的。”
兆唁面色陡变。
师清漪说:“你刚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悬挂羽牌。羽牌是翼阶的代表,神凰之中,因为天生缺陷,偶尔是会有一两个无翼的族人诞生,这种情况是无法领到羽牌的。你本就无法拥有羽牌,却又怕别人看不起你,才会向我谎称你是神官,但是羽牌丢了。”
兆唁的面色越发阴沉了起来,呼吸一下一下,拖得很长。
仿佛这是落在他身上的最大阴影。
他可以为了苟活下去,坦白交待,但在听到这句“无翼”的时候,面容几乎是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扭曲。
师清漪观察他的面色,接着说:“幻阵绝不会出错,阵中没有族人展翼,断然不可能通过。你无翼,按理就算知道入口打开了,你也过不去幻阵,那个人又怎么会这么看重你,让你带路?最重要的是,出口也需要有人展翼,你当年又是怎么离开凰都的?”
兆唁的手开始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