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陌这个建议也有些意思,高务实一听就懂。但他却摇了摇头,道:“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顿了一顿,继续道:“对马六甲发起进攻之事芷汀早有准备,既事已将近,自不可能绕过她来进行。她代我总摄南疆诸事,我没有理由不问她有何安排。陌叔,这与黄应雷之事不可混为一谈。你现在就去,以我名义致函定南,问定南方面对此有何详细规划,各项准备又做到了什么程度。此函同时转送南洋舰队,让高璟回话。”高陌躬身应命而去。等高陌一走,刘馨见高务实朝她看来,不由得耸了耸肩:“疏不间亲,看来是我多嘴了。”高务实没有理会这句话,反而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你对我族中的亲属似乎并不放心?”刘馨虽然嘴上说“疏不间亲”,但看来她并不真的很担心这个问题,听见高务实这样一问,不由撇了撇嘴:“你要让高瑞雏去做朱文正吗?”高务实不禁一滞。朱文正,这个文正不是谥号,是他的名字。此人乃是明朝开国名将,明太祖朱元璋的侄子,朱元璋集团的核心人物。曾任全军最高衙门大都督府的大都督。他的父亲是朱元璋的大哥南昌王朱兴隆。朱元璋起兵时,朱兴隆早已去世,朱兴隆的妻子王氏带着儿子朱文正依附朱元璋。朱元璋把朱文正当做自己的儿子抚养。朱文正勇猛善战,随军渡江时,攻下集庆路。因屡立战功被升为枢密院同佥,朱元璋问他:“想当什么官?”朱文正回答说:“叔父成了大业,何患不富贵。先给亲戚封官赏赐,何以服众!”朱元璋听了很高兴,更加喜爱这个侄子。元朝至正二十一年,朱元璋改枢密院为大都督府,任命枢密院同佥朱文正为大都督,节制中外诸军事。及再定江西,镇守洪都(南昌),屏翰西南,非骨肉重臣不可以守。陈友谅带六十万大军围洪都,朱文正数度摧其锋芒,坚守85日等到太祖亲自率兵来援,陈友谅撤围退入鄱阳湖,与朱元璋对峙。朱文正又断陈友谅粮道,友谅遂败。再派遣何文辉等讨伐未附州县。平定江西时,朱文正居功多。朱元璋还京后,大大地赏赐常遇春、廖永忠及诸将士金帛。而朱文正有大功却暂未封赏,发怒,遂失常度,任部将掠夺其下妻女。按察使李饮冰上奏朱文正骄侈觖望,朱元璋遣使责骂。朱文正惧怕,李饮冰又上奏朱文正有异心。朱元璋立即坐船到城下,召朱文正来。朱文正仓卒出迎,朱元璋问:“你打算干什么?”遂押回京城,马皇后劝解说:“此儿只是个性刚强,无其他。”遂被免官软禁于桐城,没多久就去世了。这些事高务实当然很清楚,是以刘馨把朱文正的事套到高瑞雏头上之后,高务实顿时心中凛然。刘馨见他沉默不语,干脆又道:“你以高瑞雏为暹南巡阅使,这本来没什么,毕竟你三弟高务勤早做到了安南六镇总领。可他们两人并不一样,高务勤是你同胞弟弟,高瑞雏不仅低了一辈,而且只是堂侄。高务勤那边,你没有做出多少特意的安排;高瑞雏那边,你却偏偏让木萨利那个柬埔寨降将与他搭档。若说这里没有考验他的意思,我是难以相信的。而这考验,与朱元璋不赏朱文正江西大功却偏偏又有异曲同工之妙……高司徒,你这么做难道不是因为怕高瑞雏心态膨胀而走上邪路?”高务实这次没有继续沉默,反而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怕他功高盖主?”“功高盖主?”刘馨也笑了,但同时摇了摇头:“怎么盖?别说京华由你建立且一手掌控,就算这次让他平定马来半岛又如何?他是暹南巡阅使,但暹南镇守使却是木萨利。他管的是政务,木萨利才是管军的,即便打下马来半岛,论功只怕也是木萨利第一吧?更何况,哪怕把征服马来半岛的功劳都算在他高瑞雏头上,他的功劳能比得上尊夫人么?别说比不上她,恐怕连我都比不上——这你也有必要担心他功高盖主?所以归根结底,你是在担心他心性不稳,有可能恃功而骄,到时候你是杀他,还是将他像朱文正一样软禁至死?这两种局面你肯定都不想看见,所以我说这次南征不能单让暹南负责。”高务实平静地问:“那为何你又不同意让芷汀去?别提什么‘天无二日’之类的缘由,你知道我不会认可,而且那也不是你的一贯想法。”刘馨挑了挑眉:“我有什么一贯想法?”“嗯?”高务实也以挑眉回敬,道:“你不是一直坚持平权?”“哈,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刘馨摇头道:“即便在这个时代,皇帝和皇后也号称互为敌体。然而曾几何时,是由皇后来决定谁做皇帝的?只有皇帝决定谁做皇后。我有平权思想不代表我漠视现实,而南疆的现实是什么?是京华由你一手缔造,而你在政治、军事、科技等绝大多数事务上必然是最具眼光的人。你的目标我既清楚也很支持,故而一切可能对你形成威胁的情况,都在我的反对之中。我和黄芷汀的关系很复杂,我知道她有利用我的意思,但我也同时知道,她的利用并非站在她个人的角度出发,反而是站在你的角度来的,这也是我依旧能和她成为朋友的关键。不过即便如此,在黄氏宗族依旧强大的前提下,我也不认可你做出某些会让她继续提高威望的决定。你在一日,她或许永远不会考虑背叛你,可你若是不在了呢?你怎么能断定,她为了高渊会做出什么事?如今你没有其他的儿子,这个想法看起来似乎是过虑了,但我想你不会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吧?你或许会说,将来南疆也可以如大明一般,严格按照立嫡立长的规矩来办,但我想南疆的局面与大明恐怕很难一样。”“有什么不一样?”高务实微微笑了笑。“大明没有飞地,其所统治的地区连成一片。南疆呢?虽然你定下了以暹罗为核心的治理结构,但地理上的割裂始终是客观存在的。现在只是十六世纪末,不是二十一世纪,甚至不是二十世纪,海上的领地——比如说将来的菲律宾,它离定南是不是太远了一些?从当前的局面来看,你拿下菲律宾之后,少不得要给当地设立一个国王,换句话说就是京华又要在那里设立一个总领或者巡阅使。请问总领和巡阅使与总督、巡抚有什么区别?它们一样是封疆大吏,而且是远离甚至割裂在你南疆核心之外的独立封疆……你能确定始终牢牢掌控吗?或许你在世的时候可以,但你走之后呢?我思来想去,除非到时候你不允许菲律宾这样的‘封疆’拥有海军,否则势必会造成他们的离心倾向,彼时你能做出的最好选择就是派你的一个儿子去镇守。但是问题来了,这样做就会让高渊感到威胁。如果此子也是黄芷汀嫡出,黄芷汀或许不会过于打压他,而高渊对他的警惕则会更甚;如果此子不是黄芷汀嫡出,高渊的威胁感或许不那么强,但黄芷汀会不会视他为威胁,那就不好说了。总而言之,不管怎样都会导致内部隔阂。在这种隔阂之下,黄芷汀的威望越高、实力越强,就越容易出问题……你希望看到那一幕吗?”高务实皱眉道:“你以前不是只关心军事吗?”“近墨者黑啊。”刘馨一摊手:“在你身边呆得久了,又知道你所预谋布置的那许多计划,以至于我现在动不动就会想到这些阴谋论,这不都是你害的?”高务实忍不住摇头苦笑,又道:“菲律宾看似割裂,其实对南洋舰队而言,它就在眼皮子底下。”“你拿下菲律宾和马来半岛之后难道便会就此收手?”刘馨挑了挑眉:“就算你没说过,可你扶植岛津家,难道不是对日本有所觊觎?你建丹东城,难道不是对朝鲜有所图谋?控扼马六甲之后,难道你不打算以此为支撑点,拿下整个南洋?拿下南洋之后,难道你不会对资源丰富的澳洲抢先动手,避免被欧洲人直抵腹心?更何况,黄芷汀想打阿拉干的时候,你的回答也是不愿现在就和莫卧儿帝国兵戎相见——换句话说,你心里其实对印度也有想法,只是眼下还顾不上,或者说还力不能及,我可有说错?你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认了。那么好,如此广阔的疆域,包括海疆在内,你真的认为光靠海军就能给各个割裂开来的地区以足够的威慑吗?就算海军再强大,这些地方总是需要强大陆军来镇守的,他们有了足够强大的陆军之后,你怎么能确保中南半岛上的南疆中枢还能压制得住他们?试问,中南半岛上的南疆中枢要有多大的海军力量,才能一次将数十万大军投入一场远征作战,并且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