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聊什么军国大事啊?”如果不是因为黄芷汀在此,高务实甚至都能猜到刘馨会怎么回答。她多半会白他一眼,不屑地道:“就你能聊军国大事,我就不能了?”不过既然黄芷汀在,刘馨显然就不会这么说,甚至她根本没打算开口,只是在黄芷汀眼角余光之外得意地斜睨了高务实一眼。这个得意的神色让高务实一时有些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哦,是了,她的意思肯定是芷汀回京却没有老老实实等我回来,反倒先去见了她。可是,芷汀本不是士林官宦之家出身,她家是六百年大土司之族,其养成的看问题首要思路就是解决问题。所以,如果她原本就有事要找刘馨,我又去“上班”了,那她肯定会先去找刘馨把事情谈了再说,以免耽误时间,而绝不会秉承她根本就没有习惯的某些礼法,把其它事都先放开一边,规规矩矩等我回来,拜见老爷之后再论其余。果然,黄芷汀回答道:“听说老爷年底事忙,一般中午不会回府。妾身觉得闲着也没什么意思,便去和刘姑娘讨论了一下近期各方面的局势。”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另外还问了一下老爷这边的情况。”高务实一边抱着高渊轻轻晃动,一边笑吟吟地道:“大致都是预计之中的局面,你不必担心。”黄芷汀似笑非笑地问道:“哦?老爷纳了一房侧室,甚至还是一位女真格格……这也是预计之中的事么?”“呃,这倒是个意外。”虽然在孟古哲哲这件事高务实问心无愧,不过陡然被黄芷汀问起,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其实他这尴尬来得有些特别,纯属因为他有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在作祟。倘若他真是个土生土长的明朝人,又有如今的地位、威望乃至成就和实力,肯定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完全能坦然如常。“意不意外倒不重要,只要她能谨守家法,好好侍奉老爷,为高家开枝散叶,妾身倒是很高兴的。”以高务实察言观色的实力,居然也觉得黄芷汀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坦然,并无刻意迎逢之意,不禁有些纳闷,问道:“你不介意?”“为何要介意?”黄芷汀道:“原本妾身就说过,老爷一个人在京,身边没人照顾也不是事,她既然入了高家的门,妾身不在的时候就该她做这些啦。”阿西巴?纳尼?高务实仍旧一脸纳闷,道:“我见心斋、日新楼两处侍女数百,怎么就没人照顾了?何况早年我随三伯来京之时,身边还只有两名侍女、一名书童和一名车把式呢,那不也活得挺好。”“此一事彼一事,此一时彼一时。”黄芷汀摇头道:“侍女虽多,终究与妻妾不同,何况老爷总有些事是可以与妻妾说起,却不能与侍女提及的。”顿了一顿,还没等高务实开口,她又道:“当然老爷若是打算从侍女里挑几个聪明乖巧的作为妾侍,妾身觉得也不错。”高务实摇了摇头:“算了。”然后道:“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能抽空回来的时间就一个时辰多点,你们用过午饭没有?”“没呢,不过陌叔说有准备,现在就去吃饭吧。”黄芷汀说完,见高务实点了点头,便让人把高渊从他手中接走,又对刘馨发出邀请:“刘姑娘也来,我们刚才的事还没说完呢。”刘馨心说你们久别胜新婚,我凑什么热闹?当下连忙推辞。但黄芷汀不肯,坚持邀请她一起去。高务实见她俩你推我拉的没完,无奈道:“就一起吃个饭而已,多大事啊,刘姑娘也别见外了——领导吃饭,你这秘书长都不到场的啊?”听了这话,刘馨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然后无奈道:“东家这话有点狠呐,好像我今天若是不去,这份差事就要丢了似的。”黄芷汀听得也笑,亲亲热热地拉着她一同往餐厅走,也不知道她才刚回来一会儿,怎么就知道日新楼的布置了。等到了餐厅,高陌正在指挥布置上菜,不过他地位早已不同,主要责任也不在这些事上,他实际上只是站在餐厅门口等着,真正在布置桌席的是内府管事。一见三人前来,高陌便主动上前见过,然后向黄芷汀禀告道:“夫人,如夫人那边已经得知夫人回京的消息,正在赶来拜见的路上。”黄芷汀微微沉默,问道:“她今天才知道么?”高务实一听这话就知道风头不对,主动解释道:“是我让她在见心斋闭关读书的,除了她娘家叶赫那边的消息能够直送她那儿之外,其他消息都得等我这边告知。”黄芷汀肯定不会说高务实的不是,于是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却又问高陌:“陌叔,我昨天到天津,京师这边应该最迟晚上就得到消息了,对吗?”高陌何等灵醒之人,虽然知道现在的回答一不小心就可能把自己搭进去,但他认为老爷肯定不愿意看到孟古哲哲莫名其妙被夫人抓了错,于是主动把责任揽了过来,道:“是的,夫人。不过京师晚上出城多少还是有些不便,因此这条消息是今天才送到见心斋的。”黄芷汀淡淡地道:“一上午的时间,从见心斋来日新楼应该够了。”“夫人所言极是,只是一开始送去见心斋的消息只是夫人抵达天津港,老奴想着因为少爷也随行而来,说不定夫人会在天津歇息一两日,所以那消息里便没有说夫人何时抵京。后来夫人一行从天津启程,老奴这边得知消息,马上便又送信去了见心斋,如夫人那边得知,这才匆匆赶来。若因此有所延误,实乃老奴的过失,请夫人责罚。”黄芷汀听完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便没事了,也不至于说什么责罚。”然后转头对高务实道:“耽误老爷时间了,请入席吧……刘姑娘也请。”高务实心里琢磨黄芷汀刚才这一幕是出于什么考虑,听了这话也没多想,抬脚走入餐厅,老实不客气地在主座二席的东面那一席坐下。黄芷汀坐在与他相对的西主座,刘馨则坐了相距略远的客席。黄芷汀见状微微一笑,道:“刘姑娘坐那么远做什么,说话都不方便,还是来我身边坐吧。”其实平时高务实吃饭的时候经常也和刘馨一起,而且几乎毫无规矩,刘馨也都是随便坐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坐在哪儿显然很有讲究,刘馨于是再次笑着推辞了。说话间,外头传来人语声,紧接着内府管事便来禀报,说如夫人到了,正在等候夫人接见。高务实心说:怪了,我家什么时候这么多规矩了?上回规矩如此严格,好像还是与芷汀成婚那会儿,而且当时还是因为我爹娘二人都在意规矩,所以家里才如同上了枷锁一般,想不到今天居然又来了。莫非,芷汀是故意要让孟古格格知道规矩?高务实瞥了一眼,果然看见门口有女子身影,而且从衣服的花色来看肯定不是府上侍女,那看来应该就是站在门外等候的孟古哲哲了。高务实思索了一下,没有说什么,他想看看黄芷汀究竟打算怎么做。此时黄芷汀正好道:“不必专门接见了,让她进来吧。”咦?高务实原本来以为碰巧在这个时机之下,黄芷汀可能会故意晾一晾孟古哲哲,想不到居然没有。她的吩咐一传下去,很快便从门外走进来一位身着明式袄裙的少女。她的上身穿着红白相间的秋怡交领窄袖袄,下裳是典型的明式素粉梅花马面裙,看起来少女感十足。唯一破坏了这份少女感的,则是她梳着牡丹三髻发饰。这是高髻的一种,一开始是从苏州流行起来,后逐渐传到北方。尤侗有诗云:“闻说江南高一尺,六宫争学牡丹头。”人说其重者几至不能举首,形容其发式高大,实际约七寸,鬓蓬松而髻光润,髻后施双绺发尾。此种发式,一般均充假发加以衬垫,绝大多数使用此发饰者,要么出身显赫,要么家中殷富。孟古哲哲家里算不算“显赫”不好说,那得看和谁比,但既然已经做了高务实的妾侍,殷实肯定是足够殷实的。只不过,她这个牡丹三髻并不是特别高,看起来倒像是没用假发,全凭自身发量支撑。这发饰虽然对是否婚配没有严格要求,但事实上以已婚女子使用居多,因此孟古哲哲梳了这样一个发饰,便使她看起来会更成熟一些,也就弱化了少女感。虽然不知为何,但女子之间经常会关注对方发量多寡。虽然黄芷汀的发量不少,但高务实还是挺担心她会对孟古哲哲这发式挑刺,只是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应该少说话为妙,因此只是看了一眼,并不曾出声。然而黄芷汀对这些似乎视而不见,任孟古哲哲上前参拜,行了一个完全标准的万福礼——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福了一福”。此是古代汉族女子常见礼仪之一,唐代武则天自立为皇帝,改国号为周,制定礼仪,将女子的拜泽雨轩 zeyuxuan.cc